王充简介

家族显赫
　　王充祖籍是魏郡元城(今【jīn】河北【běi】大名)，系元城王氏之后。元城王氏在西汉时【shí】期极为风【fēng】光，自开基始【shǐ】祖王贺始【shǐ】，王【wáng】氏一门内外，上有皇【huáng】后、宰相、下【xià】有列侯、将军及各级官吏，一时间，元城王【wáng】氏势齐云霄，荣【róng】耀【yào】非【fēi】凡【fán】。到了【le】王【wáng】莽时候，废汉自立新【xīn】朝【cháo】，元城王氏走向顶峰【fēng】，成为天下第【dì】一家族，但也随着【zhe】王莽【mǎng】政权的消失，地位一落【luò】千丈。
　　王充的【de】祖上【shàng】在元城王氏势【shì】力【lì】急剧膨胀时期开【kāi】始显达【dá】。 “几世尝从【cóng】军有功”，骁勇善战，后被封到会稽阳亭（具体位【wèi】置及辖域现已【yǐ】不可考，一说湖州，一说义【yì】乌，但位【wèi】在江浙一带是肯定【dìng】的），因此王充祖上【shàng】由燕赵之地迁【qiān】居【jū】秀水江南。
　　有【yǒu】封邑奉养【yǎng】、有爵位功勋【xūn】，加【jiā】上朝中有人荫蔽，迁居【jū】江南的王氏家族很快就成【chéng】为当地一【yī】方大户。可惜【xī】好景不长，长【zhǎng】期以来养成的豪门习【xí】气改变了这个家族的命运，王充祖【zǔ】上丢掉了爵【jué】位和【hé】封地【dì】，成为以农【nóng】桑为业【yè】的普通【tōng】人家，家族【zú】也从此走向衰【shuāi】落。
　　燕【yàn】赵之地向来风行任侠斗气【qì】，由河北南迁而来的王氏家族也还保留着【zhe】这【zhè】种彪悍【hàn】的作【zuò】风，军功起家使【shǐ】他【tā】们更加肆无忌惮，平【píng】日里飞扬【yáng】跋扈【hù】，仗势凌人，乡亲们【men】敢怒不敢言。在家道破落之后【hòu】也不知道收敛，依旧横行乡里，遇到灾荒之年，又干些杀【shā】人【rén】越货的勾当，结【jié】果仇【chóu】家越来越多，一家人惶惶不可终日。在【zài】王充祖父王汛的时【shí】候，正【zhèng】逢上西汉末年天下【xià】大乱，官府已不再干【gàn】涉民间【jiān】用武力解【jiě】决私怨，为了【le】躲避仇【chóu】家的【de】抓捕【bǔ】，他丢弃几近精光的祖业【yè】，率全【quán】家迁居到会稽钱塘县【xiàn】(今浙【zhè】江杭州【zhōu】)，靠经商【shāng】糊口。王充父辈有二人【rén】：长子王【wáng】蒙【méng】，次子王诵【sòng】，王诵【sòng】即王充的【de】父亲。搬到【dào】钱塘县的王家兄弟又犯上了祖上的老毛病，斗气【qì】逞勇比【bǐ】其【qí】先【xiān】辈有过之而无不及，到【dào】处欺负别【bié】人，大耍无【wú】赖，后来与当地一个丁【dīng】姓豪强【qiáng】结怨【yuàn】。几【jǐ】番争斗下【xià】来吃【chī】了【le】不少亏【kuī】，遂又举家仓皇出逃，落户上虞章镇。
　　为【wéi】了讲述自【zì】己的家族渊【yuān】源，王充【chōng】在《论衡·自纪篇》中顺带记载了祖【zǔ】上【shàng】的这些不光彩行【háng】径，本意是为了凸显自己出身贫贱，“宗祖无淑懿之基”，成功靠的是自己，同时【shí】印证自【zì】己“疾虚妄”而【ér】禀实言之的人【rén】生信【xìn】条，结果却遭到了很多人的误【wù】解【jiě】。史学家刘知几【jǐ】认为这不合纲常，斥王充为“三千之罪人”，怎么能自抖【dǒu】家丑呢？后【hòu】人也【yě】多有【yǒu】诟病【bìng】，“历诋【dǐ】其【qí】祖【zǔ】父之恶【è】，恐难称【chēng】孝”。意思是，别人都可以【yǐ】记，就是你【nǐ】王充不能记【jì】！，但【dàn】王充偏偏这样做了！在那个做出孝道就【jiù】可以扬【yáng】名、甚【shèn】至【zhì】可以做官的时代【dài】，王【wáng】充反其【qí】道而行之【zhī】，不为【wéi】祖【zǔ】上讳，其特【tè】立独行可见一斑【bān】。
　　在王家迁居上虞后不久，王诵迎来【lái】了长子【zǐ】的诞生，他就是王充。而此时王家已十分穷困，“贫无一【yī】亩【mǔ】庇身”，“贱【jiàn】无【wú】斗石【shí】之秩”。王充十岁左右【yòu】时候父亲【qīn】去世，成【chéng】为孤【gū】儿【ér】，家族顶梁柱的倒下使【shǐ】王充家庭【tíng】更趋残【cán】破。

孤门细族
　　王【wáng】充【chōng】一生业儒业道，仕路不亨，只作过几任郡县僚属【shǔ】，且【qiě】多坎坷沮阻，从【cóng】事【shì】迹上看，既无悲歌【gē】慷慨之行，也【yě】无惊天动地之业。因此无论是他自己写的长【zhǎng】篇【piān】自【zì】纪，还是【shì】范晔为他【tā】作的正史传记【jì】，他的事【shì】迹都【dōu】甚寥寥，实在无【wú】法引人入【rù】胜。
　　王充【chōng】自谓出自“孤门细【xì】族”，但种种迹【jì】象表明，王家祖【zǔ】上还是【shì】比较风光的。《论【lùn】衡【héng】·自【zì】纪篇》（下引此【cǐ】书，只注篇【piān】名）曰：王充者，会【huì】稽上虞人也，字仲任。其【qí】先本【běn】魏郡元城，一姓孙【sūn】一，几【jǐ】世【shì】尝从军有功，封会稽阳亭。一岁【suì】仓卒国【guó】绝，因家焉。以【yǐ】农桑为业。世祖勇任【rèn】气【qì】，卒咸不揆（原谅）于人。岁凶，横【héng】道伤杀，怨【yuàn】仇众多。会【huì】世扰乱，恐为仇家【jiā】所擒，祖父汛举家【jiā】担载【zǎi】，就安会稽，留钱唐县，以商贾为事。
　　元城，旧县，在今河北大名县东北。充说【shuō】其先“一姓【xìng】孙一”，字【zì】颇费解，论者【zhě】疑有脱误，甚【shèn】是。根据上下文意，后“一”字【zì】下【xià】当脱“姓王【wáng】”二字。王氏意【yì】谓其【qí】先【xiān】祖“一姓孙，一姓王【wáng】”。同祖两【liǎng】姓，必是一【yī】姓之分化。颇疑王充祖先【xiān】乃王【wáng】孙【sūn】氏之族，为先秦某工族【zú】之后，后来才分为【wéi】二姓【xìng】：一姓【xìng】王【wáng】，一姓孙。由此看来，王充的【de】血统曾是很高【gāo】贵的。
　　在汉代，王充祖先因功受封会【huì】稽阳亭。亭侯是汉代军功爵之【zhī】一。汉制，从军立【lì】功【gōng】者，依军功大小可食【shí】邑于县、乡、亭。十里一亭，十亭【tíng】一乡，乡以上则是【shì】县。亭【tíng】的【de】大小，约【yuē】相【xiàng】当【dāng】于后世的【de】堡或村。级【jí】别不高【gāo】，但可坐食其【qí】税，是个中【zhōng】小【xiǎo】地主【zhǔ】。可惜好景不长【zhǎng】，有【yǒu】一年【nián】，王充家在一次突【tū】发事变中，失掉了爵命和地位。无爵可继，有家难归【guī】，王充的祖先们只好就近安置下来【lái】，男耕【gēng】女织【zhī】，以农桑【sāng】为【wéi】业，成了会稽郡人氏。
　　失掉了封爵的王充列祖列宗，都骁勇使气，结果结【jié】怨甚多，众人皆【jiē】怨。一遇天灾岁歉，王充【chōng】的【de】祖【zǔ】先【xiān】们【men】又干些【xiē】拦路抢【qiǎng】劫【jié】，杀人越货的勾当，弄得千夫所指【zhǐ】。在【zài】王充祖【zǔ】父王汛手【shǒu】上，正值西汉末年【nián】天下动荡，秩序大乱，王【wáng】汛担心【xīn】乱中被仇【chóu】家绑票，于是收拾细【xì】软，“举家【jiā】担载”，或肩挑，或车载，离开阳亭，先迁会稽【jī】（今浙江绍兴），最后留居【jū】于钱塘县，以转手倒【dǎo】卖，贾【jiǎ】贩经商为【wéi】业。由此【cǐ】可见，王充【chōng】的【de】家世，由【yóu】先秦王孙，而西汉封侯，进而农桑贾贩，真是江河日下【xià】，一【yī】代【dài】不【bú】如一代。
　　王充【chōng】的【de】父辈共有二人：王蒙、王诵。王【wáng】诵即【jí】是王充的【de】父亲。王充【chōng】祖辈好勇任气之习，至【zhì】王蒙、王诵更是有过之而无不【bú】及，终于又与地方【fāng】豪【háo】强丁伯家结下【xià】深【shēn】仇【chóu】，钱塘也【yě】不能呆下去了，遂又举【jǔ】家迁入上虞。
　　这真是一个【gè】十足的破落之【zhī】家，到王充出世时，已是“贫无一亩【mǔ】庇身”，“贱【jiàn】无斗石【shí】之秩”，再加“宗【zōng】祖【zǔ】无淑懿之德”。确【què】实是【shì】一个“孤门细族【zú】”之家（《自【zì】纪》）。在这【zhè】个家里，迎接王【wáng】充降【jiàng】临【lín】的【de】，不仅没有任何财产、名誉地【dì】位，而且更让他背【bèi】上了一个先人无德，祖【zǔ】宗【zōng】无【wú】行的沉重包袱。以致后来王充成名后，还有人以此来讥讽他。王充在《论【lùn】衡·自纪篇》中详尽地记【jì】载了这些家庭状况，是【shì】比较真【zhēn】实的。对此，刘知几却不以【yǐ】为【wéi】然，认【rèn】为：“王充之《自纪》也，述【shù】其父祖不肖，为州【zhōu】闾所鄙【bǐ】”，“必责之以【yǐ】名教，实【shí】三千之罪【zuì】人也！”（《史通·序传篇【piān】》）实在不【bú】是通达之论。

幼读经史
　　王氏家族虽然不【bú】是地方大户【hù】，但还没到揭不开锅的地步，田昌【chāng】五《王充评传》说“他【tā】的家庭是【shì】屡受排挤而行将落入贫苦劳动群众队【duì】伍中的家庭。”（《中国古代著名哲学家【jiā】评传》第二卷）这个估计【jì】是合乎实际的。王【wáng】家祖【zǔ】宗尽管在社会上【shàng】大耍【shuǎ】无赖，好勇【yǒng】斗气，但对王充还是【shì】十分痛【tòng】爱的，也十【shí】分注意培养。《后汉书》本传说：“充少孤，乡里称【chēng】孝。”似【sì】乎他从小不是失去父【fù】爱，就是缺乏母慈。这并【bìng】不符合实际。王【wáng】充《自纪》曰【yuē】：充少【shǎo】“有巨【jù】人（大【dà】丈夫【fū】）之【zhī】志【zhì】，父未尝【cháng】答，母【mǔ】未尝【cháng】非，阎里未尝【cháng】让(谴责)。”可见双亲俱【jù】在，且很慈爱，未尝见【jiàn】背。王充少时，不【bú】喜欢押呢戏辱等无聊游戏。其他小孩喜欢掩雀【què】捕蝉【chán】，戏钱爬树，王充从来不去参与，表现【xiàn】出孤【gū】介寡和，端庄严整的【de】气质。这引起【qǐ】王诵的重视，六岁便教【jiāo】他读【dú】书【shū】写【xiě】字，八岁进他上小学。书馆【guǎn】中学【xué】童百余【yú】人【rén】，都因【yīn】过失和书法【fǎ】不工遭到先生体罚，唯【wéi】有王【wáng】充书法日进，又无过错，未尝受责。学【xué】会写字【zì】，王充告别了书馆，开始了【le】儒家【jiā】经典的【de】专经学习和儒家道德【dé】的修练。
　　《自纪》说：手书既成，辞师，受【shòu】《论【lùn】语》、《尚【shàng】书》，日讽千字。经明德就，谢师而专门【mén】，援【yuán】笔而众奇。
　　可见王充接受的正【zhèng】规教育仍【réng】然【rán】是儒家的伦【lún】理，使用的系统教材仍然是儒家的经典《论语》、《尚书》，与常人并无两样【yàng】。乡学【xué】既成【chéng】，王充乃负【fù】笈【jí】千里，游学于【yú】京都洛阳。在洛阳，王充入【rù】太学，访名儒，阅百家，观大礼【lǐ】，大开了眼界，大增了学问，初【chū】步形成了他【tā】博【bó】大求实的【de】学术风格。

负笈京师
　　东汉【hàn】的京师在洛阳，当时是全国政【zhèng】治、经济、文化【huà】的【de】中心。东汉【hàn】的开国【guó】皇帝刘秀【xiù】（即光【guāng】武【wǔ】帝）本是南【nán】阳的一【yī】位书生，夺得天下后【hòu】，特别注重文雅，尤向【xiàng】儒术。史称他“未及【jí】下【xià】车【chē】，先访儒雅”，收集典籍，征招遗隐，“于是四方学士，莫不抱负坟【fén】籍，云会京师。”为了安抚这批饱学通经之【zhī】士，光武【wǔ】皇帝【dì】特起太学，设博士，用他们来教【jiāo】授【shòu】生徒，造【zào】就人才。太学既是【shì】当时全国【guó】的最高【gāo】学府，而且典籍丰富，名【míng】流革【gé】集，也是全国最权威的学术【shù】活动中心。因此四方郡县都挑【tiāo】选优秀【xiù】青年进入太学深造，王充亦因【yīn】成【chéng】绩优异被保【bǎo】送到太【tài】学【xué】学习。
　　王充到太学的时间【jiān】，大约在建武二【èr】十【shí】年（公【gōng】元44年），谢承《后汉书》载：“班固年13，王充见之，抚其【qí】背谓班彪曰：‘此儿必记【jì】汉事。’”谢承书已佚，此【cǐ】文见于范晔《后汉书·班因传》李【lǐ】贤注。班因【yīn】生于建武八年，比王充小【xiǎo】5岁，班固13岁，王充到【dào】京师时，已【yǐ】年【nián】满18，正当汉光武二十年。风华正茂，正【zhèng】是学知识【shí】，长见识的大好时机。不【bú】过，当时太学受今文经学的影【yǐng】响，盛行章【zhāng】句之学。传经注重家法师【shī】承，先【xiān】生【shēng】们将先师的【de】遗教记下【xià】，章有【yǒu】章【zhāng】旨，句【jù】有句解【jiě】，称为【wéi】“章句【jù】”。弟子们反复记诵，味同嚼蜡【là】；恪守师训【xùn】，不敢【gǎn】越雷池一步。加之光武皇帝沉迷纬书谶记，事无巨【jù】细，皆【jiē】决于【yú】图谶，神学【xué】迷信，充斥学坛【tán】。太学教育，不仅【jǐn】方法僵死，而且内容虚诞【dàn】。好在这时王充的【de】前辈学【xué】者【zhě】社林【lín】、郑众【zhòng】、桓谭、班彪等【děng】人【rén】都在京师，他们【men】都是古文经学家，博【bó】学淹【yān】贯，号【hào】称【chēng】大儒【rú】。在数家之中【zhōng】，王充对桓谭和班彪最【zuì】为推崇【chóng】，受【shòu】他们的【de】影响【xiǎng】也最深【shēn】。
　　在思想方法上，王充又得【dé】益于桓谭。桓【huán】谭（公元前23年一公元50年），字君山，沛国相（今安徽濉溪县）人。“博学多通，遍【biàn】习五经【jīng】”，是两汉之际著【zhe】名学者。著有《新论》一书。他治学【xué】的特点也【yě】是“训【xùn】诂【gǔ】举大义，不为【wéi】章句”，与班氏父子学风相同。在【zài】思想方法上，颇具求【qiú】实【shí】精神，喜好古文【wén】经学，常与刘歆【xīn】、扬雄“辨【biàn】析疑异”，尤其反对【duì】当时【shí】盛【shèng】行【háng】的谶纬神学，他【tā】曾在光武皇帝面前冒着【zhe】杀头的【de】危【wēi】险非议谶纬神学，对俗【sú】儒的鄙【bǐ】俗见解更【gèng】是深恶痛绝，常常调笔讥讽【fěng】，“由是多见排抵”。桓【huán】谭求实的治学精【jīng】神【shén】，王充特【tè】别【bié】欣赏【shǎng】，他在《论衡》书中【zhōng】多【duō】次赞赏说：“（桓谭）又作《新论》，论世间事，辨照然【rán】否，虚妄【wàng】之言，伪饰之【zhī】辞【cí】，莫【mò】不证定。”（《超奇【qí】》）“世间为文者众矣，是【shì】非【fēi】不分，然否不定，桓【huán】君山论之【zhī】，可谓【wèi】得实矣。论文【wén】以察【chá】实，则君山汉之贤人也。”（《定贤》）
　　王充本来对汉代【dài】的董【dǒng】仲舒、司马迁、扬雄【xióng】等【děng】人十分赞赏，但在数家之中，王充对【duì】桓谭最为激【jī】赏【shǎng】，说“仲舒之文可及，君山之论难追【zhuī】”（《案书》片“彼【bǐ】子长（司马迁）、子云（扬雄【xióng】）说论之徒，君山为甲。”（《赵奇》）认为舒仲【zhòng】其【qí】文虽奇，犹可学【xué】而及之；桓谭出语高峻，非可【kě】企及【jí】。甚至与以论说为【wéi】长的太史公、扬雄相【xiàng】比，桓谭也是首【shǒu】屈一指的【de】。他【tā】说桓【huán】谭为汉世学术界【jiè】值定是非，就像【xiàng】一个公正的执【zhí】法官一样。从前汉朝的丞相陈【chén】平出佳之前，在阎里“分均【jun1】若一”，这是能当丞相的象征。桓谭论【lùn】议平实如【rú】陈平【píng】之分物，也是当丞相【xiàng】的料。可惜他因非毁【huǐ】谶纬，贬【biǎn】死途中。王【wáng】充将这位没过过一天丞相【xiàng】瘾【yǐn】的【de】落拓之士称为【wéi】“素丞相【xiàng】”，以配【pèi】孔子【zǐ】“素王”；并【bìng】将桓谭【tán】作《新论》与孔子作【zuò】《春秋【qiū】》相比美：“孔子不王，素王之业【yè】在于《春秋》；然则桓君山不相，素丞相【xiàng】之迹在于【yú】《新论》者也。”（《定贤》）又说“质定世事，论难【nán】世疑，桓君【jun1】山莫上也【yě】。”（《案【àn】书》）评【píng】定【dìng】世间的事情，讨论世间疑难，没有【yǒu】一个比【bǐ】得【dé】上他。受桓谭的影响，王充对神学迷【mí】信、俗说虚妄也深不以为然，他后来撰【zhuàn】著《论【lùn】衡》一书，其【qí】主【zhǔ】旨也【yě】是“解释世【shì】俗之疑【yí】，辨照是非之【zhī】理【lǐ】”（《对作【zuò】》），与桓谭【tán】《新论【lùn】》的主题如出一辄。
　　当时在【zài】京【jīng】师【shī】的青年学者除班因外【wài】，还有贾逵、傅毅、杨终等，俱曾为官兰台，王充也与他们有所往来。兰【lán】台【tái】是东汉的皇家图书馆和国家史馆，在【zài】那里读书【shū】作文【wén】，皆由公家【jiā】供应纸【zhǐ】墨，条件优越【yuè】，待遇【yù】优厚，是一【yī】个清高又【yòu】实【shí】惠【huì】的学术机构，因此【cǐ】时【shí】人称进入兰台为登蓬莱，世以为荣【róng】。
　　贾逵，字【zì】景伯【bó】，扶风平陵人，东【dōng】汉【hàn】歹（的古文经【jīng】学家。其父贾徽尝从刘歆习《左氏春【chūn】秋》。逵少承庭训；通《左【zuǒ】传【chuán】》及五【wǔ】经本文【wén】。《后【hòu】汉书【shū】》本传又说他“自为儿童【tóng】，常在【zài】大学，不【bú】通人间事”，是【shì】一个兼得家庭教育和太学教育双美的【de】幸运儿。他【tā】博【bó】通五经，兼明今古，对《左传》、《国【guó】语》、《周礼》尤其专门，特别是对【duì】《左传》的兴旺发达【dá】，功【gōng】劳甚大。同【tóng】时他对于今文家的《大夏侯尚书【shū】》、《谷梁传》也十分【fèn】精通。他【tā】还是汉代第一个遍注群经的大【dà】儒，史书说“逵所【suǒ】著经【jīng】传义诂及【jí】论【lùn】难百【bǎi】余万言，学者【zhě】宗之，后世称为通儒。”明帝时，拜为郎官，与班固同在兰台校书。
　　傅【fù】毅，字武仲，扶风茂【mào】陵人【rén】，少博学，水平中在平陵习【xí】章句，深【shēn】为章【zhāng】句之学的破碎支离所苦恼，因作《迪志诗【shī】》，以殷高宗【zōng】贤【xián】相傅【fù】说后【hòu】裔自居，说：“先人有【yǒu】训【xùn】，我讯我【wǒ】诰。训【xùn】我嘉务【wù】，诲我博学。”遂以大义【yì】文采为务，斐然成章。章帝时，授兰台今史，与【yǔ】班【bān】贾同业【yè】，杨终，字子山【shān】，蜀郡成都人【rén】。年13为郡小吏，太守遣【qiǎn】至京【jīng】师习《春秋》。后随【suí】郡【jun4】上计吏至京师，见【jiàn】三【sān】府为《哀牢传》不【bú】成，杨【yáng】终因来自四川，熟悉西南民族【zú】情况，作【zuò】传上之，今天《后汉书【shū】·南【nán】蛮西南夷【yí】列传》中【zhōng】的《哀牢传》就是杨传的【de】改【gǎi】编【biān】本。明帝奇其才，征诣兰台，拜校书【shū】郎。
　　班贾傅杨，俱为同学少年【nián】，风华正茂【mào】，共在兰台，酬酌诗文【wén】，好不风光！明帝【dì】水平【píng】十七【qī】年，五色【sè】雀群集，明帝下诏群儒学士各献《神雀赋》。百官众僚，纷纷响应，结果只【zhī】有他们四人和【hé】侯讽的赋受明帝欣赏。王充记其事曰：“永【yǒng】平中，神雀【què】群集，孝明【míng】诏上《神雀【què】颂》。百官颂上，文【wén】皆比【bǐ】瓦【wǎ】石，唯班固【gù】、贾逵、傅毅【yì】、杨【yáng】终、侯【hóu】讽五颂金玉，明帝览焉。”（《侠文》）
　　王【wáng】充亲睹其盛，好不羡慕！一【yī】再赞美说：“兰台之史，班固【gù】、贾逵、傅毅、杨终【zhōng】，名【míng】香文美。”（《别通【tōng】》）到了晚年【nián】，穷居陋巷【xiàng】，还希望朝廷有朝一日也把他王充征【zhēng】在兰【lán】台，“蹈【dǎo】班、贾之迹”，一【yī】则以还平生未遂之愿，二【èr】则以“论功德之实【shí】”（《须颂》），报主隆思。

博览百家
　　王充在洛阳除了【le】从名师，交胜友【yǒu】外，还广沙博【bó】览，穷读群书【shū】。《后汉书【shū】》说王充在洛阳，“家【jiā】贫无书，常游洛阳市肆【sì】，阅所卖书，一见辄【zhé】能诵忆，途通众流百家之言。”在熟读经史之余【yú】，王充还兼及百【bǎi】家，通诸子之学。浅【qiǎn】学俗儒多拘守经本，认为经为圣人所造，是真理所在，皓首穷经；一【yī】经【jīng】之【zhī】中，又【yòu】专守【shǒu】一师【shī】之说，抱残【cán】守【shǒu】缺，排斥【chì】异己。更莫说儒书以外的诸子百家了。因此他们【men】目光短浅，见【jiàn】解鄙俗。王充【chōng】通过对儒书与【yǔ】诸子百家的对比研究，认【rèn】为诸【zhū】子与【yǔ】儒经同等重【chóng】要，有时子书甚至比【bǐ】经书还【hái】为可【kě】靠。他说：五经【jīng】遭秦【qín】朝【cháo】“燔烧禁防，伏生之徒【tú】，抱经深藏”，汉兴，“经书缺【quē】灭而不明，篇章弃散而不具”、晁错之徒受经【jīng】于伏【fú】生【shēng】，自后【hòu】名【míng】师儒者【zhě】，“各以【yǐ】私意，分【fèn】析【xī】文字”，师【shī】徒传相授受，形【xíng】成了【le】所【suǒ】谓的家法和【hé】师法【fǎ】。经书本身的正【zhèng】误【wù】已难以【yǐ】辨别，更【gèng】莫说经师讲解的是是非非了。相反的是，“秦虽无【wú】道，不播诸【zhū】子”。由此看来，经书有遗【yí】篇，而诸子【zǐ】无缺文。孰劣孰优就不辩自明了。
　　王充认为：“诸子尺书，文篇俱在，可观读以正说【shuō】。”王充说：圣人【rén】作经也有文献依据【jù】，“六经【jīng】之作【zuò】皆【jiē】有【yǒu】据”。由此言之，“书（于史【shǐ】）亦为本，经亦【yì】为末。末失事实，本得道【dào】质【zhì】”。可见【jiàn】诸【zhū】子群籍，还是经书赖以造作的依据，哪么正可据【jù】之【zhī】以定正经书【shū】。因此【cǐ】他说【shuō】：“知屋漏者在字下，知政失者在草【cǎo】野【yě】，知经【jīng】误【wù】者在诸子。”就像立身屋【wū】檐底下知道屋漏，身处草莽看得清政【zhèng】治得失一样，读读诸子百家的书，就容易【yì】看出经书【shū】的错误【wù】。可是【shì】章【zhāng】句之儒只知信守师说【shuō】，鹦鹉学【xué】舌地“师师相传”，代代相袭，殊不【bú】知【zhī】“初为章句者，非通览之【zhī】人【rén】也”（《书【shū】解》）。这是【shì】就经与【yǔ】子的关系来说的。
　　从【cóng】一个希望成【chéng】为心胸开阔、知识渊博的人来说，博涉【shè】经书以外的众流【liú】百家更显【xiǎn】必要。他【tā】形象【xiàng】地比喻说：“涉浅【qiǎn】水者见虾，其颇深【shēn】者【zhě】察【chá】鱼鳖，其尤深者观蛟龙。”所涉历【lì】的程度和深浅不【bú】同【tóng】，其所见闻和【hé】收获自然也【yě】不同。他说做学问也是【shì】如此：“入道【dào】浅深，其犹此也。浅者则见传记谐文，深者入圣室【shì】观秘书。故人道弥深，所见【jiàn】弥大【dà】。”他又比【bǐ】喻说：人们游历都想进【jìn】大都市，就是因为“多奇观也【yě】”。而“百家之言，古今行事，其为奇异，非徒都【dōu】邑大市也。”他【tā】又【yòu】说：“大川相间（兼），小【xiǎo】川相【xiàng】属【shǔ】（归属），东流归海，故【gù】海大也。”倘若【ruò】“海不通【tōng】于【yú】百川，安【ān】得巨大之【zhī】名”？人做学问也是【shì】如此【cǐ】，“人含【hán】百家之言，犹海怀百川之流也。”（《别通篇》）其【qí】渊博的知【zhī】识就会【huì】自然而然形成。王充经子并重，博【bó】涉众流【liú】的特点，正是他【tā】成【chéng】就其博学通才的原因之一。
　　王充还注意训【xùn】练自己通博致用【yòng】和造书【shū】属【shǔ】文的能力，他将当时儒学【xué】之士分【fèn】为四等，即：儒生、通儒、文人、鸿儒，他说：“能说一经【jīng】者【zhě】为儒生，博览【lǎn】古今者【zhě】为通人，采掇传书以上书奏记者【zhě】为文人，能【néng】精思【sī】著文【wén】连结【jié】篇章者为鸿儒。”并【bìng】且认为：“儒【rú】生【shēng】过【guò】俗人，通人【rén】胜儒生，文人逾通人，鸿儒超文人。”（《超奇》）儒【rú】生【shēng】托身儒【rú】门【mén】，治圣【shèng】人【rén】之经，学圣人之【zhī】道【dào】，远远胜过【guò】不学无术【shù】的俗【sú】人；但儒生仅能死【sǐ】守一【yī】经，不知世务，不通古今，“守信师法【fǎ】，虽辞说多，终不为博【bó】”（《效【xiào】力》），故不及博【bó】览古今的【de】通人；通人识古通今，诚然可贵，王充曾说过：“知古不知今，谓之陆【lù】沉；知【zhī】今不知古，谓之盲【máng】瞽。”（《谢短【duǎn】》）但是识古通今【jīn】，只是【shì】一种知识的象征，只要“好学勤力【lì】，博闻强识”即【jí】可做到，能力如何【hé】不得【dé】而知。如果“通【tōng】人览见广【guǎng】博，不能摄以论说，此为匿【nì】书【shū】主人”，好像那藏书家有书不【bú】能观读一样，他认【rèn】为：“凡贵通【tōng】者，贵其能用之【zhī】也”，如果学而不【bú】能用，“虽千篇以上，是鹦鹉能【néng】言之类也。”
　　文人【rén】能草章属文，正是“博【bó】通能【néng】用【yòng】”的人，故贵于通人【rén】。但【dàn】是，文人仅能作单篇【piān】文章【zhāng】，不能“连结篇章”，写【xiě】成专【zhuān】书，所【suǒ】以不及能写长文大著，自成一【yī】家之言的鸿儒【rú】。他认【rèn】为鸿【hóng】儒最为珍贵，如果说【shuō】文人【rén】是【shì】知识分子中的超【chāo】人奇士的话，那【nà】么鸿【hóng】儒【rú】就是【shì】“超而又超”，“奇而又奇【qí】”的特级【jí】人物，若与儒生相比，就好像装饰华美的车子与破【pò】车，锦绣【xiù】与【yǔ】旧袍【páo】子相比一样【yàng】；如果【guǒ】与俗人相比，更【gèng】是犹【yóu】如泰山的【de】山顶与山脚，长【zhǎng】狄的颈项与脚掌一样，具有【yǒu】天壤之别！他们是人中超奇【qí】，“世之金【jīn】玉【yù】”。（《超奇》）汉代的谷永【yǒng】、唐林，能上书言奏，依经论事【shì】，属于“文人”；而董仲舒、司【sī】马迁、扬雄、刘向、刘歆【xīn】、桓谭等人能鸿篇大论，著书【shū】立说，则是“鸿【hóng】儒”。王充把他们与圣人同科，视为稀世之珍：“近【jìn】世【shì】刘【liú】子政父子、杨子云、桓君山【shān】，其【qí】犹文武周公并出一时【shí】……譬珠玉【yù】不【bú】可【kě】多得，以其【qí】珍也。”（《超奇》）王充对鸿儒如此看重【chóng】，自然他的努力方向也就是成为一名【míng】为世所贵的【de】鸿儒【rú】了。他师事班彪，不守章句，博览百家……都【dōu】是【shì】通往【wǎng】鸿【hóng】儒之路的【de】有效措施。
　　王充【chōng】在【zài】京师游学历时多久，史【shǐ】无明文，袁山松《后汉书》说王充赶上了【le】汉明帝临辟雍【yōng】的盛典：充幼聪朗【lǎng】。诣太学【xué】，观天子临【lín】辟【pì】雍【yōng】，作《大【dà】儒论》。袁山松书已佚，这条材料【liào】见【jiàn】于李贤《后【hòu】汉书注》。注文作《六儒论》，根据王充推【tuī】崇鸿儒【rú】的思想，“六儒”当【dāng】为【wéi】大儒之误。辟雍，周代为【wéi】太学之一，汉代则作为【wéi】尊儒学、行典礼的场所。据《后汉书·儒【rú】林列传》，东汉辟雍始建于【yú】光武皇帝中元元年（56年），尚【shàng】未来【lái】得及亲临【lín】其境，光武【wǔ】帝便【biàn】驾崩了。到了“明帝【dì】即【jí】位【wèi】，才亲【qīn】行【háng】其礼。”《明帝纪》说，水平元年（58年【nián】）十月“幸辟雍”，那么，至少在永平【píng】元年，王充尚【shàng】在【zài】京师，其时他【tā】已32岁，在洛阳【yáng】访学已经14岁。明帝在即位之年，恢复了许多久废的儒【rú】礼，以表【biǎo】示对【duì】礼治【zhì】的提倡【chàng】。这年正月，皇帝戴上九寸高【gāo】的【de】通【tōng】天冠，穿上【shàng】绣着日月星辰的礼【lǐ】服，先祭【jì】光【guāng】武皇帝于明堂，既而登灵【líng】台，望云【yún】物，吹奏【zòu】迎春的乐曲【qǔ】，观察物候的变【biàn】化，制定《时【shí】令》书，颁给列侯、诸王，重演了【le】一番【fān】早【zǎo】为孔子所【suǒ】叹惜的【de】授【shòu】时“告朔之礼”。
　　这年冬天，明帝又亲临辟【pì】雍，举行尊老养贤【xián】之【zhī】礼。事先推定年老博学【xué】的【de】李躬【gōng】为【wéi】“三老”，曾授明帝《尚书》的桓【huán】荣为“五更”，这天，天子先【xiān】行到达辟雍【yōng】，举行典礼，然【rán】后派人用安车蒲轮（用蒲草裹【guǒ】轮以免【miǎn】巅【diān】簸）将三老五更接来，皇帝亲自到门【mén】屏【píng】之间迎接。以宾主（而非君臣）之礼迎上柞阶。皇帝下诏【zhào】“尊事三老，兄事五更”，三公九【jiǔ】卿，各就各位。皇帝【dì】挽起龙袍，操刀【dāo】亲割，将肉【ròu】献（不【bú】是赐）给三【sān】老【lǎo】，还【hái】亲自【zì】给他酌【zhuó】酒；五更，则【zé】由三公如此这般地侍候。接【jiē】着举【jǔ】行射礼，射礼完毕，明帝【dì】归坐于【yú】讲堂【táng】之上，正襟危坐，执【zhí】经自讲【jiǎng】，诸儒执【zhí】经问难于前【qián】。不够【gòu】级别的【de】“冠带缙绅”，只【zhī】有环绕着辟雍璧【bì】水，隔岸观望了。这【zhè】天，平时【shí】被【bèi】人【rén】骂为穷酸腐儒的儒生算是扬眉吐气了一回【huí】。王充看到了这出从前【qián】只在礼书上记载着、在【zài】儒生们口头传诵着的敬老尊儒大【dà】典，无疑是十【shí】分兴奋的，于是【shì】欣然作《大儒论》以颂【sòng】其【qí】事【shì】。就是事隔【gé】数百【bǎi】年后【hòu】，范【fàn】晔作《后汉【hàn】书【shū】》，在写到这【zhè】一盛况时，也不无激动地说：“（明帝）坐明堂以朝【cháo】群【qún】后，登灵台【tái】以【yǐ】望云物，袒割辟雍之上，尊事【shì】三老【lǎo】五更……济济乎【hū】！洋洋乎！盛于永【yǒng】平矣。”

仕途落拓
　　和【hé】所【suǒ】有的读书人【rén】一样，王充【chōng】学成之后，也【yě】曾抱着致君尧舜的梦想，走“学【xué】而优则【zé】仕【shì】”的路子。可是王【wáng】充在官场【chǎng】的境遇并不【bú】比他的【de】老师们【men】好多少，《自【zì】纪篇》自叙【xù】其为官履历曰【yuē】：在县，位至掾功【gōng】曹【cáo】；在都【dōu】尉【wèi】府【fǔ】，位【wèi】亦椽功曹；在太守，为列掾【yuàn】五官功曹【cáo】行事；入州为从事。王充一身只当过地方【fāng】官【guān】，东汉地方机构，实行州、郡【jun4】、县三级制，王充历仕三级，但都位不离“掾”。掾，是汉【hàn】代各极机构中【zhōng】的属官。在【zài】县里，他作官至掾功曹，主管一【yī】县人事【shì】和【hé】考功。在郡里，他曾【céng】先后在军事长官都【dōu】尉府作过掾功曹，在行政长【zhǎng】官【guān】太守府代【dài】理五官曹和功曹。在【zài】州里，他亦被【bèi】州刺史征辟为【wéi】从事属官。生平就没逃【táo】脱过为人下僚的命运【yùn】。
　　王充为官的地方，可考【kǎo】知者【zhě】有【yǒu】扬州、丹阳、九江、庐江等地【dì】，《自纪篇》曰：“充以【yǐ】元【yuán】和三【sān】年（86年）徙【xǐ】家【jiā】辟诣扬州部丹阳、九江、庐江，后入为治中。材【cái】小任大【dà】，’职在刺割。章和二【èr】年（88年），罢州家居【jū】。”这【zhè】条自纪《北堂【táng】书钞》卷73和《太平御览》卷602引【yǐn】作“章和二年，徙家避【bì】难扬州丹阳【yáng】。”有误，“章和二年”应【yīng】作元【yuán】和二年，章和二年是充自【zì】免【miǎn】家居年，非始往之【zhī】年。辟，指征辟，被征去【qù】作官，不【bú】是避难【nán】。《后【hòu】汉书》亦载：“刺史董勤辟为从事【shì】，转治【zhì】中，自免还家。”辟【pì】字正作征辟讲【jiǎng】。扬州是【shì】汉武帝所置十三部（州）之【zhī】一【yī】，东汉为郡上一【yī】级行政机构。丹【dān】阳、九江、庐【lú】江皆郡名，当【dāng】时属扬州部所辖。在元和三【sān】年值钱前，王充为任何所【suǒ】尚不【bú】清【qīng】楚。刘汝霖《汉晋学术编年》建初元年条，根据【jù】王【wáng】充《对作【zuò】篇【piān】》“建初孟【mèng】年，中州颇歉【qiàn】，颍川汝南，流民四【sì】散，圣主忧怀，诏书数至，《论衡》之人，奏【zòu】记郡守，宜禁奢侈，以备困【kùn】乏。言不纳用，退题记草【cǎo】，名曰《备乏》”的自述，遂【suí】怀疑“充所仕者非在会稽而在【zài】中州【zhōu】之【zhī】郡邪？”但别无旁【páng】证，难【nán】成定论【lùn】。
　　造成王充这种徘徊州县，淹【yān】滞【zhì】不进的原因【yīn】是【shì】多方面【miàn】的【de】，后来王充结合【hé】自【zì】己的切身体会，曾【céng】对仕路穷通作过【guò】全面的分析【xī】和【hé】论述。《逢【féng】遇篇》将入仕宦的达【dá】与不达归结【jié】为遇与不遇：操【cāo】行有常贤，仕宦无常遇。贤不贤，才也；遇不遇，时【shí】也。才高行洁，不可保以必尊贵；能薄【báo】操浊，不【bú】可保以【yǐ】必【bì】卑贱。或才高行洁，不遇，退在下流；薄能浊【zhuó】操，遇【yù】，进在众上【shàng】。世各自有【yǒu】以取士，士亦各自得【dé】以进。进在遇，退在【zài】不遇。处尊居【jū】显，未必贤，遇也【yě】；位卑在下【xià】，未必愚【yú】，不遇也。
　　古人常说“千里马常有，伯乐【lè】不常有【yǒu】”，贤才常有，但【dàn】仕宦的机会【huì】不【bú】常有。生逢其时，仕遇其主，虽才浅德【dé】薄也因缘得【dé】进；反之，如果生不逢时，所遇非人，即使【shǐ】才高八斗，德比【bǐ】夷【yí】齐，也会落拓【tuò】在野，沉沦下僚。这在缺乏健全的【de】竞争机制时更是如此。不过王充【chōng】生【shēng】当光【guāng】武、明帝、章帝、和帝之世，正是东【dōng】汉【hàn】王朝的上【shàng】升时期，征辟举拔之【zhī】制，还是比较正常【cháng】的【de】，似乎谈不上生【shēng】不逢时【shí】的【de】问题，但并不排【pái】除其所遇非人【rén】的可能。《后汉书【shū】》说他“仕郡【jun4】为功曹，以数谏【jiàn】争不合去”。王【wáng】充也曾自纪【jì】建初初年，中州欠收，充曾上书郡守，主张厉【lì】行节俭【jiǎn】，以备困乏，但【dàn】“言不纳用【yòng】”；时俗【sú】嗜酒，充以为【wéi】酒【jiǔ】耗五谷，又有醺酒滋事【shì】之忧，奏记郡守：主张“禁酒”，亦不被重视。读书人【rén】的看家本【běn】领就是建言献策【cè】，既【jì】然言不纳【nà】用【yòng】，可见他【tā】遇到的确实并【bìng】非知己。
　　王【wáng】充在《累【lèi】害篇》中又提出“累害”说：凡入仕宦有稽留不进，行节有毁伤【shāng】不【bú】全，罪过有【yǒu】累积不除，声名有暗【àn】昧【mèi】不明，才【cái】非下，行非悖，又知（智）非昏【hūn】，策非味也，连遭外祸【huò】，累害之也。
　　仕宦留【liú】滞，行【háng】迹诬伤，有【yǒu】罪不除，声名狼狈……这一切并不一定是【shì】他【tā】本【běn】人的过错，很可能【néng】是外物的连累【lèi】和陷【xiàn】害【hài】。王【wáng】充将这些来自外物的毁伤归纳为“三累三害”。何谓三累三害？充说【shuō】：乡里有三累，朝廷有三害。乡之三【sān】累【lèi】指仕宦之前遇到的【de】麻【má】烦：朋友反【fǎn】目，相为毁【huǐ】伤，一累也；庸才忌妒，毁伤高才，二【èr】票也；交游失和【hé】，转相攻击，三累也。朝之三【sān】害【hài】指出佳之后遭受的陷【xiàn】害【hài】：竟进者为【wéi】了有限的职位互相诋毁，在长官面前捏造夸大事实，长官又不明察，信【xìn】纳其言，一害也；同僚【liáo】爱好不同，清【qīng】浊异操，“清【qīng】吏增郁【yù】郁之白，举涓涓之言”，名声越来越【yuè】洁白，见解越来越高明，浊【zhuó】吏自惭形秽，怀恨【hèn】在心，暗中收集清吏的【de】过失，陷害【hài】重罚，二害也；长官亲幸佐吏，佐吏【lì】人【rén】品不高，提拔邪【xié】回【huí】之人，对不肯附从的“清【qīng】正之士”必然心怀不满【mǎn】，在长官面前【qián】诋毁【huǐ】他，三【sān】害也。王充所举【jǔ】的【de】三【sān】累【lèi】三【sān】害，生动而具体，恰如自己【jǐ】的切【qiē】身遭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