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露凋伤枫树林，巫山巫峡气萧森。

　　秋兴【xìng】者，遇秋而遣【qiǎn】兴也，感秋生情【qíng】之意。《秋兴【xìng】八【bā】首》是杜甫【fǔ】晚年【nián】为逃避战乱而寄【jì】居夔州时的代表作品【pǐn】，作于大【dà】历元年（公元766年），时诗人56岁。全诗八【bā】首蝉联，前呼【hū】后应，脉络贯通【tōng】，组【zǔ】织严密，既【jì】是一组完【wán】美的组诗，而又【yòu】各篇各有【yǒu】所【suǒ】侧重。每篇都是可以独立的【de】七言律【lǜ】诗。王【wáng】船山在《唐诗评选·卷四》中说【shuō】：“八首如正变七音，旋相为宫而自成一章，或为割裂【liè】，则神态尽失矣。”

　　八首之【zhī】中，第一首总起【qǐ】，统帅后面七【qī】篇。前三首写夔州【zhōu】秋【qiū】景，感慨不得志的平生，第四首为前后过渡【dù】之枢纽【niǔ】，后四首写所思之长安，抒发“处江【jiāng】湖远【yuǎn】则忧其【qí】君”的情【qíng】愫。声身居巫峡而心系【xì】长【zhǎng】安就是这组诗的主要内容【róng】和线索【suǒ】。

　　全诗以“秋【qiū】”作为【wéi】统帅，写暮年【nián】飘泊、老病【bìng】交加、羁【jī】旅江湖，面对满目萧瑟的秋景【jǐng】而引起的国家兴衰【shuāi】、身世蹉跎的感慨；写长安盛【shèng】世的回【huí】忆，今昔对【duì】比所引起的【de】哀伤；写关注国家的命【mìng】运、目睹国家残破而不能有所为【wéi】、只【zhī】能遥【yáo】忆京华的【de】忧【yōu】愁抑郁。

　　全诗于凄清哀怨中，具【jù】沉【chén】雄【xióng】博丽的意【yì】境。格律精工，词彩【cǎi】华茂，沉郁顿挫，悲壮凄凉【liáng】意境深宏【hóng】，读来【lái】令人荡气回肠，最典型【xíng】地表现了杜律的【de】特【tè】有风格，有很高【gāo】的艺术成就。

　　首章对【duì】秋【qiū】而伤【shāng】羁旅，是全诗的序曲，总写巫山巫峡的秋声秋色【sè】。用阴沉萧瑟、动荡不安的景物环境衬托诗人焦【jiāo】虑【lǜ】抑郁、伤国伤【shāng】时的心情。亮出【chū】了“身【shēn】在【zài】夔州，心系【xì】长【zhǎng】安”的主题。

　　起笔开门【mén】见山叙写【xiě】景物之中点【diǎn】明地点时间。“玉【yù】露”即白露，秋天，草木摇落，白【bái】露为霜。“巫山巫峡”，诗人所在。二句下【xià】字密重【chóng】，用【yòng】“凋伤”、“萧【xiāo】森”给意境【jìng】笼罩【zhào】着败落景象，气【qì】氛阴沉，定下【xià】全诗感情【qíng】基调。

　　接着用对偶句展【zhǎn】开“气【qì】萧森”的【de】悲壮【zhuàng】景象。“江间”承“巫峡”，“塞【sāi】上”承【chéng】“巫山”，波【bō】浪【làng】在地而【ér】兼天涌，风云在天【tiān】而接地阴，可见整【zhěng】个天地【dì】之【zhī】间【jiān】风云波浪，极言阴晦【huì】萧森【sēn】之【zhī】状。万里长江滚滚【gǔn】而来，波涛汹涌，天翻地覆【fù】，是【shì】眼前的实景；“塞上风云”既写景物【wù】也【yě】寓时事。当时土蕃入侵，边关吃紧，处处是阴【yīn】暗的战云，虚实兼之【zhī】。此联【lián】景物【wù】描绘之【zhī】中，形象地表达【dá】了诗人和时【shí】局那种动荡不安、前途未【wèi】卜的处境和作者胸中【zhōng】翻腾起伏的忧思与【yǔ】郁勃不平之气【qì】。把峡谷深【shēn】秋、个人身世、国家沦丧囊括其中，波澜壮阔，哀感深沉【chén】。

　　颈联由继续描写景【jǐng】物转入直【zhí】接抒情，即由秋天【tiān】景物【wù】触动羁旅情思。与上【shàng】二句交叉【chā】承接，“丛菊【jú】”承“塞【sāi】上”句，“孤【gū】舟”承“江【jiāng】间”句。“他日”即往日，去年秋天在云安【ān】，今年此日在夔州，均对丛菊，故【gù】云“两开”，“丛菊两开他日泪”，表明去年对【duì】丛菊掉泪，今年又对丛菊掉泪；两开而字，实乃双关，既【jì】指菊【jú】开两【liǎng】度，又指泪流【liú】两回【huí】，见丛菊而流泪【lèi】，去年如此，今年又如【rú】此，足见【jiàn】羁留夔【kuí】州心情的凄【qī】伤【shāng】。“故园心【xīn】”，实即思念长【zhǎng】安之心。“系”字亦【yì】双关词【cí】语：孤舟停泊，舟系于岸；心念【niàn】长安，系于故园。从云【yún】安【ān】到【dào】夔州【zhōu】苦苦挣扎了【le】两年，孤舟不发，见【jiàn】丛【cóng】菊再开【kāi】，不禁再度流泪，心总牵挂着故园。诗人《客社》一【yī】诗亦云【yún】：“南【nán】菊再逢【féng】人病卧”，《九日》又云：“系舟身万里”，均可参读。此处写【xiě】得深沉含蓄，耐【nài】人寻【xún】味【wèi】。身【shēn】在夔州【zhōu】，心系故园，为下七【qī】首张目。

　　尾联在时序推【tuī】移中【zhōng】叙写秋【qiū】声。西风凛冽，傍晚时分天气【qì】更是萧瑟【sè】寒冷【lěng】，意味冬日即将【jiāng】来临，人们在【zài】加【jiā】紧赶制寒衣，白帝城高【gāo】高的城楼上，晚风中传来急促的砧声。白帝【dì】城在东，夔州【zhōu】府在西，诗人身在夔【kuí】州，听到白帝城传来的【de】砧杵【chǔ】之声。砧杵【chǔ】声是妇女【nǚ】制裁棉衣【yī】时，槌捣衣服的【de】声【shēng】音【yīn】。砧即【jí】捣衣【yī】之石。此诗末二句【jù】，关【guān】合全诗，回到景物，时序由白天【tiān】推到日【rì】暮，客子【zǐ】羁旅之情【qíng】更见艰【jiān】难，故能结上生【shēng】下，下面接着写夔州【zhōu】孤城【chéng】，一【yī】气蝉联。钱注杜诗称：“以节则杪秋，以地则高城，以时则薄暮，刀尺苦【kǔ】寒，急砧促别，末【mò】句标举兴会，略有五重，所谓嵯峨萧瑟，真不可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