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廉颇蔺相如列传(节选)》翻译及注释

　　廉颇者，赵之良将【jiāng】也。赵惠文王十六年，廉【lián】颇为【wéi】赵将，伐【fá】齐，大破之【zhī】，取阳晋，拜为上卿，以勇气【qì】闻于【yú】诸侯【hóu】。蔺相如者，赵人也，为赵宦【huàn】者令缪【miù】贤舍人。

译文【wén】：　　廉颇是【shì】赵国优【yōu】秀的将领。赵惠文王十六年，时为赵国将军的廉【lián】颇【pō】率【lǜ】领赵军征讨齐国，大败齐军【jun1】，夺取了阳晋，晋升为上卿，从此他以英勇善战闻名【míng】于【yú】诸侯各国【guó】。蔺相【xiàng】如，赵国人，他【tā】是赵国的宦官【guān】首【shǒu】领缪贤家的门客。

注释：　　赵惠文王十六年：公元前年。赵惠文王，赵国【guó】君主，名何。阳【yáng】晋：齐国【guó】城邑，在【zài】今山东菏泽西北。上卿：战【zhàn】国时期【qī】诸侯【hóu】国【guó】大臣中最高的官位【wèi】。宦者【zhě】令：宦官的【de】首领。舍人：有职【zhí】务的【de】门客。

　　赵惠文【wén】王时，得楚【chǔ】和氏璧。秦昭王闻之，使【shǐ】人遗赵王【wáng】书【shū】，愿以十五城请易璧【bì】。赵王与大将军廉颇诸【zhū】大臣谋【móu】：欲予【yǔ】秦，秦城【chéng】恐不可得，徒见【jiàn】欺；欲勿予，即【jí】患秦【qín】兵之来。计未定，求人可【kě】使报秦者，未得【dé】。宦者令【lìng】缪贤曰：“臣舍人蔺相【xiàng】如【rú】可【kě】使。”王问：“何以知之？”对曰：“臣尝有【yǒu】罪【zuì】，窃计欲亡【wáng】走燕，臣舍人【rén】相如止【zhǐ】臣，曰【yuē】：‘君何以知燕王【wáng】？’臣语曰：‘臣【chén】尝从大【dà】王【wáng】与燕王会境上，燕王私握臣【chén】手，曰“愿结友”。以此知之【zhī】，故欲【yù】往【wǎng】。’相如谓臣曰：‘夫赵强【qiáng】而【ér】燕弱【ruò】，而君幸于赵【zhào】王，故燕王欲结于君。今君乃亡赵走燕，燕畏赵，其势必不【bú】敢留君，而束君归赵矣。君不如肉袒伏斧质请罪，则幸得脱矣。’臣从其计【jì】，大王亦幸赦臣。臣窃【qiè】以为其【qí】人勇士，有智谋【móu】，宜可【kě】使。”于是王召见【jiàn】，问蔺相如曰：“秦王以十【shí】五城请易寡人之璧，可予不？”相如【rú】曰【yuē】：“秦强而赵弱，不可不许。”王【wáng】曰：“取吾璧，不予我城，奈何？”相如曰【yuē】：“秦以【yǐ】城求璧【bì】而赵不许【xǔ】，曲在赵。赵予璧而秦不予赵城，曲在【zài】秦。均之二策【cè】，宁许以负秦【qín】曲【qǔ】。”王曰：“谁可使【shǐ】者？”相如曰：“王【wáng】必【bì】无人，臣愿【yuàn】奉璧往使。城【chéng】入赵而【ér】璧留【liú】秦；城不入【rù】，臣请完璧归赵【zhào】。”赵王于是遂遣相如【rú】奉【fèng】璧西入秦。

译文：　　赵惠文王的时候【hòu】，得到了【le】楚人的和氏璧。秦昭【zhāo】王听说了这【zhè】件事，就派人给赵王送来一封书【shū】信，表示愿意用十【shí】五座城池【chí】交换和氏璧【bì】。赵王同大【dà】将军【jun1】廉颇以及诸大臣【chén】们【men】商量：如果把宝玉给了【le】秦【qín】国，秦【qín】国【guó】的城【chéng】邑恐怕不可能得到，白白地受到【dào】欺【qī】骗；如【rú】果不给他，又恐【kǒng】怕【pà】秦【qín】国来攻打。尚未找到合适的解决办法，寻找一【yī】个能到【dào】秦国去【qù】回复的使者，也【yě】未能找到。宦【huàn】官【guān】令缪贤说：“我的门客【kè】蔺相如【rú】可以出使。”赵王问：“你是怎么知道他可以出【chū】使【shǐ】的？”缪【miù】贤回答说【shuō】：“微臣曾犯过【guò】罪，私下打【dǎ】算逃亡到燕国去，我的门客相【xiàng】如劝阻我不要去，问我说：‘您怎么【me】会【huì】了解燕王【wáng】呢？’我【wǒ】对【duì】他说：‘我曾【céng】随从【cóng】大王在【zài】国境上与燕王会见，燕王私下握住【zhù】我的手，说“情【qíng】愿跟【gēn】您交个朋友”。因此了解他，所【suǒ】以打【dǎ】算投奔燕【yàn】王。’相如对【duì】我说：‘赵国强，燕国【guó】弱，而您受宠于【yú】赵王，所以燕王想要和您结交【jiāo】。现在您【nín】是从赵国【guó】逃【táo】亡【wáng】到燕国去，燕国惧怕赵国，这种【zhǒng】形【xíng】势下燕王必定不敢收【shōu】留您，而且还会把您捆绑起来送回赵国。您不如脱掉【diào】上衣【yī】，露出肩背【bèi】，伏【fú】在斧刃之下【xià】请求治罪，这【zhè】样也许侥幸被赦免。’臣听从了他【tā】的意见，大王也开恩赦免了为臣。为【wéi】臣【chén】私下认为这人是个勇士，有智谋，应该可以出【chū】使。”于是赵王立即召见，问蔺相如：“秦王用十【shí】五座城池【chí】请求【qiú】交换我的【de】和氏璧，能不【bú】能给他？”相【xiàng】如【rú】说【shuō】：“秦【qín】国强，赵【zhào】国弱，不能不答应它。”赵王说【shuō】：“得了我的宝【bǎo】璧，不给【gěi】我【wǒ】城邑【yì】，怎么办？”相如说：“秦国请求用城换璧，赵国如不答应，赵国理亏；赵国【guó】给了璧【bì】而秦国不给赵国城邑，秦【qín】国【guó】理亏【kuī】。衡【héng】量一下【xià】两种对策，宁可答应它，使秦国来承担理亏的【de】责任。”赵王说：“谁可以前往？”相【xiàng】如【rú】说：“大王如果无【wú】人可派，臣愿【yuàn】捧护宝【bǎo】璧前【qián】往出【chū】使。城邑【yì】归属赵【zhào】国了，就把【bǎ】宝璧留给秦国；城邑不能【néng】归【guī】赵国，我【wǒ】一定把和氏璧完好地【dì】带回赵国。”赵王于是就派遣蔺相如带好和氏【shì】璧【bì】，西【xī】行【háng】入秦【qín】。

注释：　　和氏璧【bì】：战国时著名的玉璧，是楚人卞和发现【xiàn】的【de】，故【gù】名。事见《韩非子·何【hé】氏》。秦【qín】昭【zhāo】王【wáng】：即【jí】秦昭襄王，名则。遗（wèi）：送。徒【tú】见【jiàn】欺：白白地被欺【qī】骗。亡【wáng】走燕：逃到燕【yàn】国去【qù】。何以知燕王：根据【jù】什么知道燕【yàn】王（会收留你）。境上：指燕赵两国的【de】边【biān】境。幸于赵王：被赵王宠爱。幸【xìng】，宠幸。乃：却【què】，竟然。束君归赵：把您【nín】捆绑起来送还赵国。肉袒伏斧【fǔ】质：解衣露体【tǐ】，伏在斧质【zhì】上。袒，脱衣露体。质，同“锧【zhì】”，承斧【fǔ】的砧板。宜【yí】可使：可供差遣。宜，适宜。不：同“否”。曲：理屈，理亏。均之二策：衡【héng】量这【zhè】两个【gè】计策【cè】。均，衡量。之，这【zhè】。宁许以负秦曲：宁【níng】可答应，而让【ràng】秦国承【chéng】担理亏的责任。奉：捧着【zhe】。完璧归赵【zhào】：让璧完整无损地归还【hái】赵【zhào】国。

　　秦王坐章台见相【xiàng】如，相如奉璧奏秦王。秦【qín】王【wáng】大喜，传以示美【měi】人【rén】及【jí】左右，左右皆呼【hū】万岁【suì】。相如视【shì】秦王【wáng】无意偿赵城，乃【nǎi】前曰：“璧有瑕，请指示王【wáng】。”王授璧，相【xiàng】如因持璧却立，倚柱，怒发上冲冠，谓【wèi】秦王曰【yuē】：“大王【wáng】欲得璧，使人【rén】发书至赵【zhào】王，赵王悉召群臣议，皆【jiē】曰‘秦贪，负其强，以空言求璧，偿城恐不可得’。议【yì】不欲予秦璧。臣以为布衣之交尚不相欺，况大国乎！且以一璧之故逆【nì】强秦【qín】之欢，不可。于是赵王乃【nǎi】斋【zhāi】戒五日，使臣奉【fèng】璧，拜送书【shū】于庭。何者？严大【dà】国之威以修敬也。今臣至，大王见臣列【liè】观【guān】，礼节甚倨；得璧，传之美人，以戏弄臣。臣观大【dà】王【wáng】无【wú】意偿赵王城【chéng】邑，故臣【chén】复取璧【bì】。大王必欲急臣，臣头今与璧【bì】俱碎【suì】于柱矣！”相【xiàng】如持其璧睨柱，欲以击柱。秦王恐其破璧【bì】，乃辞谢【xiè】固请，召【zhào】有【yǒu】司案图，指从此以往【wǎng】十【shí】五【wǔ】都予赵。相如【rú】度秦王特以诈详【xiáng】为予赵城，实【shí】不可得，乃谓秦王曰：“和氏璧，天【tiān】下所共传宝也，赵王【wáng】恐，不敢不献。赵王送璧时，斋戒五日，今大【dà】王亦宜斋【zhāi】戒五日，设九宾于【yú】廷，臣乃【nǎi】敢上璧。”秦【qín】王度之，终不可强夺，遂许【xǔ】斋五【wǔ】日，舍【shě】相如【rú】广成【chéng】传。相如度【dù】秦王虽斋，决负约不偿城，乃使【shǐ】其从者衣褐【hè】，怀其【qí】璧，从径道亡【wáng】，归【guī】璧【bì】于赵【zhào】。

译文：　　秦王坐在章台上【shàng】接见蔺相如，相【xiàng】如捧璧呈献【xiàn】给秦王。秦王非【fēi】常高兴，把宝璧传【chuán】着给妻妾和左右侍【shì】从看，左右都【dōu】高【gāo】呼万岁。相如看出秦王没【méi】有用城邑抵偿赵国的意思，便【biàn】走上前【qián】去说：“璧【bì】上有【yǒu】个【gè】小斑点【diǎn】，让我指给大王看【kàn】。”秦王把璧【bì】交给【gěi】他，相如于【yú】是手持璧【bì】玉退后几步靠在柱子上，怒发【fā】冲冠，对秦王【wáng】说【shuō】：“大王想得到宝璧，派人送信给赵王，赵王【wáng】召集全体大臣商议，大家都说：‘秦国贪得无厌，倚【yǐ】仗【zhàng】它的【de】强大，想用空话得到宝璧，说给我们城邑恐怕不可能。’商议的结果是【shì】不想把宝【bǎo】璧给【gěi】秦国【guó】。但是我认为平民百【bǎi】姓之间的交【jiāo】往尚且互相【xiàng】不欺骗，更何况是大国之间呢【ne】！况【kuàng】且【qiě】为【wéi】了一块璧玉的缘故就【jiù】使强大的【de】秦【qín】国不高兴，也是不【bú】应该【gāi】的。于是赵王斋戒了五天，派我捧【pěng】着宝璧【bì】，在【zài】殿堂上恭敬地拜送国书。为【wéi】什么【me】要【yào】这样呢【ne】？是尊重大国的威望以表【biǎo】示【shì】敬意呀【ya】。如今我来到贵国，大王【wáng】却在一般【bān】的台观上接【jiē】见我，礼节【jiē】十【shí】分傲慢【màn】；得到宝璧后【hòu】，传给姬妾们观看【kàn】，这样来【lái】戏弄我【wǒ】。我观察大王没有给赵王【wáng】十五城的诚【chéng】意，所以我又取回宝璧。大王如果一定【dìng】要【yào】逼【bī】我，我的头今天就同宝【bǎo】璧一起【qǐ】在【zài】柱子上撞碎【suì】！”相【xiàng】如手持宝璧，斜视庭柱，就【jiù】要向【xiàng】庭柱上撞去。秦王怕他把宝璧撞碎，便向【xiàng】他道【dào】歉，坚决【jué】请求他【tā】不要如此【cǐ】，并召【zhào】来有司查看地图，指明从【cóng】某【mǒu】地到某【mǒu】地的十五座城邑都给赵国。相如估计秦王只不【bú】过用欺诈手【shǒu】段假【jiǎ】装给【gěi】赵国城邑，实际上【shàng】赵国【guó】根本不可能得【dé】到，于是就对【duì】秦王说：“和氏【shì】璧【bì】是天【tiān】下公【gōng】认的宝物，赵王惧【jù】怕贵【guì】国，不敢不【bú】奉献出来。赵王送璧【bì】之前【qián】，斋戒了五天，如今大王也应斋戒五天，在殿堂上安排九宾大【dà】典，我才敢献【xiàn】上宝璧【bì】。”秦王估量，毕【bì】竟不【bú】可能【néng】强力夺取，于是就【jiù】答应斋戒【jiè】五天【tiān】，把【bǎ】相如安置在广成宾馆。相如【rú】估计【jì】秦王虽然答应斋戒，也【yě】必定背约不给【gěi】城邑，便派他的随【suí】从穿上粗麻布【bù】衣服，怀中藏好宝璧【bì】，从【cóng】小路逃出【chū】，把宝璧送回赵国。

注释：　　章台：秦【qín】离宫中的台【tái】观名。奏：进献。美【měi】人：指秦王的姬【jī】妾。偿赵城：把十五城【chéng】补偿给赵国。瑕【xiá】：玉【yù】上的【de】斑点或裂痕。却立：倒退几步立定。怒【nù】发上【shàng】冲冠：愤【fèn】怒得头发直竖，顶起了【le】冠。形容极其愤怒【nù】。负【fù】：倚仗。布【bù】衣之交：平民间的交往。古【gǔ】代平【píng】民只穿麻衣、葛布【bù】，故称布衣。逆：拂【fú】逆，触犯。

　　秦王斋【zhāi】五日【rì】后，乃设九宾【bīn】礼于【yú】廷，引赵使者蔺相如【rú】。相如【rú】至，谓秦王【wáng】曰：“秦自缪公以来二十馀君，未尝有坚明约束者也。臣诚【chéng】恐见欺于王而负赵，故令【lìng】人持璧归，间【jiān】至赵矣。且秦强而赵【zhào】弱，大王遣【qiǎn】一【yī】介之使至【zhì】赵【zhào】，赵立奉【fèng】璧来。今以秦之强而先割十五都予赵，赵岂敢留璧而【ér】得罪于大王【wáng】乎【hū】？臣知欺大【dà】王之罪当诛，臣请就汤镬，唯大【dà】王【wáng】与【yǔ】群臣【chén】孰计议之。”秦王与【yǔ】群臣相视而嘻。左【zuǒ】右【yòu】或欲【yù】引相如【rú】去【qù】，秦王因曰：“今【jīn】杀相如，终不能得璧也，而【ér】绝秦赵之欢【huān】，不如因而【ér】厚遇之，使归赵，赵王岂以一璧之故欺秦邪！”卒廷【tíng】见相如，毕礼而【ér】归之【zhī】。

译文：　　秦王斋戒【jiè】五天后，就【jiù】在殿【diàn】堂上安排【pái】了九宾【bīn】的【de】大典礼，宴请赵国使者【zhě】蔺相如【rú】。相如来到后，对秦王【wáng】说：“秦国从【cóng】穆公以来的二十余位君【jun1】主，从【cóng】没有【yǒu】一个是能切实【shí】遵守信【xìn】约的。我实在是害【hài】怕【pà】被大【dà】王欺【qī】骗而对不起赵王，所以派人带【dài】着宝璧回去，已从小路回到赵国了。况【kuàng】且【qiě】秦【qín】国强大赵国弱小【xiǎo】，大王派遣一位使臣到赵国，赵国【guó】立【lì】即就【jiù】会把璧【bì】送来。如【rú】今凭着秦国的强大，先把十五座城邑割【gē】让【ràng】给赵【zhào】国，赵国哪里敢留下宝璧【bì】而得罪大王呢？我【wǒ】知道欺【qī】骗大【dà】王是应【yīng】该被诛杀的，我愿意接受汤镬之刑，只希望大王和【hé】各位【wèi】大臣从长计议此【cǐ】事！”秦【qín】王【wáng】和群臣面面相觑，发出【chū】苦【kǔ】笑之声。侍【shì】从有人要拉相如去受刑，秦王趁【chèn】机说【shuō】：“如今杀了相如，终归还【hái】是得不到宝璧，反而【ér】破坏了秦赵两国的【de】交情，不如趁此好好款待他，放他回到赵国【guó】，赵【zhào】王难道会【huì】为了一块【kuài】璧玉的缘故而【ér】欺骗【piàn】秦【qín】国吗！”最终还是【shì】在殿堂【táng】上隆【lóng】重地接见了相如，大礼完后让【ràng】他【tā】回了国【guó】。

注释：　　斋戒：古人祭【jì】祀之【zhī】前，一【yī】定【dìng】要沐浴更衣，节【jiē】制饮食【shí】，表示虔诚，叫做斋戒。书：指赵【zhào】王的复【fù】信。庭：同“廷”，朝堂。严：尊重，敬畏。修敬：致敬【jìng】。列观（guàn）：一般的台【tái】观，指章台【tái】。不在朝堂【táng】接见，说明秦【qín】对赵使的不尊重。急：逼【bī】迫。睨（nì）：斜视。辞谢【xiè】：婉言道【dào】歉【qiàn】。固请：坚【jiān】决请求（相如不要【yào】把璧撞破）。有司【sī】：职有专司的官吏。案图：查明地图。案，同【tóng】“按”。都：城邑。特：只，只是。详为【wéi】：假装做【zuò】。详，同“佯”，假装。共传【chuán】：等于说公认。设九宾：一【yī】种外交上最隆重的【de】仪【yí】式。有【yǒu】傧相九【jiǔ】人依次传呼接引【yǐn】宾客上殿。宾，同“傧”。舍【shě】：安【ān】置。广成传（zhuàn）：广【guǎng】成，宾馆名。传【chuán】，传舍【shě】，宾馆。衣（yì）褐：穿着粗麻布【bù】短衣【yī】，指化装【zhuāng】成平民百姓。径道：小路。缪公：即秦【qín】穆公。缪，同“穆”。坚明【míng】约【yuē】束：坚决明确地遵守信【xìn】约。约束，信约【yuē】。间（jiàn）：抄【chāo】小【xiǎo】路，与上文“从径道亡”相应。立【lì】：立刻。就汤【tāng】镬（huò）：指【zhǐ】接收【shōu】烹刑【xíng】。汤，沸水。镬，大【dà】锅【guō】。孰：同“熟”，仔细。嘻：苦笑声。因而厚遇之：趁此优厚地款待他。卒廷【tíng】见相如：终于在朝堂上接见【jiàn】蔺【lìn】相如。毕【bì】礼而归之：举行完廷见的外交大礼然后送他【tā】回国【guó】。

　　相如既归，赵王以为贤大夫使【shǐ】不辱于诸【zhū】侯，拜相【xiàng】如为上大【dà】夫【fū】。秦亦不以城予赵，赵亦终不予【yǔ】秦【qín】璧。

译文：　　相【xiàng】如回国后，赵王【wáng】认为他是一位有德行、有才能的贤大夫，出使诸侯国，能【néng】做到【dào】不辱使【shǐ】命，于是封【fēng】相如【rú】为上大夫。此后秦【qín】国并没【méi】有把城邑给赵国，赵国也始终【zhōng】不【bú】给秦【qín】国宝璧。

　　其后秦伐赵，拔石城。明年，复攻赵，杀二万人。

译文：　　此后秦国攻打赵国，夺取【qǔ】了石【shí】城。第二年，秦国再【zài】次【cì】攻打【dǎ】赵国，杀死两万人【rén】。

注释：　　拔石城：攻取石城。石城，故址在今河南林州西南。

　　秦王使使者告赵王，欲【yù】与【yǔ】王为好【hǎo】会于西河外【wài】渑【miǎn】池。赵【zhào】王畏【wèi】秦，欲毋行。廉【lián】颇、蔺【lìn】相如计曰：“王不【bú】行，示赵弱且怯也。”赵王遂行【háng】，相如从。廉颇送至【zhì】境，与【yǔ】王【wáng】诀曰：“王行，度道里会遇之礼毕，还【hái】，不过三【sān】十日。三十日不还，则请立【lì】太子为王【wáng】，以绝秦【qín】望。”王许【xǔ】之，遂与秦王【wáng】会渑【miǎn】池。秦王饮酒酣，曰：“寡【guǎ】人窃【qiè】闻赵王好音【yīn】，请奏【zòu】瑟。”赵王鼓瑟。秦御史前书曰【yuē】“某年【nián】月【yuè】日【rì】，秦王【wáng】与赵【zhào】王会饮，令赵王鼓瑟”。蔺相如【rú】前曰：“赵王窃闻秦【qín】王善为【wéi】秦声，请奏盆缻秦王，以相娱乐。”秦王怒，不许。于是相如前进缻，因跪【guì】请秦王【wáng】。秦王不肯击缻。相如曰：“五步之内，相如请得以颈血溅大王矣！”左右【yòu】欲刃相如，相如张目叱【chì】之，左【zuǒ】右皆靡【mí】。于是【shì】秦王不怿，为一击缻。相如顾召赵御【yù】史书曰“某年【nián】月日，秦王为赵王击缻”。秦之群臣【chén】曰【yuē】：“请以赵【zhào】十【shí】五城为秦王寿。”蔺相如【rú】亦曰：“请以秦之【zhī】咸【xián】阳为赵【zhào】王【wáng】寿。”秦王竟酒，终不【bú】能加胜【shèng】于【yú】赵。赵亦【yì】盛【shèng】设兵【bīng】以待秦，秦不敢动【dòng】。

译文：　　秦王派【pài】使者告诉赵【zhào】王【wáng】，想在【zài】西【xī】河外的渑池与赵王进行一次友【yǒu】好会见。赵王害怕秦国，打算不去。廉颇、蔺相如商【shāng】量道：“大王如果不去【qù】，就显得赵【zhào】国既软弱又胆小。”赵王于是前去赴【fù】会，蔺相如随行。廉颇送到边【biān】境，和【hé】赵王【wáng】诀别说：“大【dà】王【wáng】此行，估计路程和会谈结束【shù】，再【zài】加上【shàng】返回的时间，不会超【chāo】过三十天。如果三十天还没回来，就【jiù】请您【nín】允许我们立太子为王，以【yǐ】断绝秦国要挟【jiā】的妄【wàng】想。”赵王答应了，便去渑池【chí】与秦王会见【jiàn】。秦王【wáng】饮到【dào】酒兴正【zhèng】浓时【shí】，说：“我私【sī】下【xià】里听说赵王爱好音【yīn】乐，请您奏瑟一【yī】曲！”赵王【wáng】就【jiù】弹【dàn】起瑟来。秦【qín】国的史官上前【qián】来写道：“某年某月某日，秦王与赵【zhào】王一起饮酒，令【lìng】赵王【wáng】弹瑟。”蔺相如上【shàng】前【qián】说【shuō】：“赵王私下里听说【shuō】秦【qín】王【wáng】擅长秦地土乐【lè】，请让我【wǒ】给秦王【wáng】捧【pěng】上盆，来相互为【wéi】乐。”秦王发怒【nù】，不答【dá】应【yīng】。这时蔺相如【rú】向前进献瓦缻，并跪下请秦王演奏。秦王不【bú】肯【kěn】击【jī】缻，蔺【lìn】相如说：“在这五步之内，如果我自杀，脖颈里的血可以溅【jiàn】在【zài】大王【wáng】身上了！”秦王的侍【shì】从们【men】想要杀蔺相【xiàng】如，蔺【lìn】相如睁圆双眼大声斥骂他们，侍从们都吓得倒退。因【yīn】此【cǐ】秦王很不高兴【xìng】，也【yě】只好【hǎo】敲了一下缻。相如回头来招呼赵国史官写道：“某【mǒu】年某【mǒu】月【yuè】某日，秦【qín】王为赵王击缻。”秦【qín】国的大【dà】臣们说：“请你【nǐ】们用赵国的【de】十五座城【chéng】池【chí】向秦【qín】王献礼。”蔺相【xiàng】如也说：“请你们用秦【qín】国的咸阳向【xiàng】赵王献礼。”直到酒宴结束，秦王【wáng】始终也未能压倒赵王。赵国也部署【shǔ】了大批军队来防备秦国，因而秦国也不敢轻举妄动。

注释：　　为好【hǎo】：修好。西河外渑（miǎn）池【chí】：西河，黄河西边【biān】。渑池，今河南【nán】渑池。欲毋行：想不去【qù】。诀【jué】：告别。度道里会遇之礼毕：估算前往渑池的路程【chéng】和会谈完毕的时【shí】间。道里【lǐ】，路程。绝秦望【wàng】：断绝秦国要【yào】挟胁【xié】迫的念头。好音：喜欢音乐。瑟：古代乐【lè】器，形似琴而较长大。通常【cháng】配有二十五【wǔ】根【gēn】弦。御史【shǐ】：官名。战国【guó】时御【yù】史专【zhuān】管图籍，记载国家大事【shì】。秦声：秦国的【de】音乐。盆【pén】缻（fǒu）：均为【wéi】瓦器【qì】。缻，同“缶【fǒu】”。秦人【rén】敲打盆缶作为唱歌时的【de】节拍。刃：刀【dāo】锋。这里是杀的意思。叱：喝骂。靡：倒下，这里【lǐ】指后退。怿（yì）：愉快【kuài】。为秦王【wáng】寿：祝秦王长寿，指向秦王献【xiàn】礼。竟酒：直【zhí】到酒宴完毕。盛【shèng】设兵：多布【bù】置军队【duì】。

　　既罢归【guī】国，以相如功大，拜为上卿，位在廉颇之右。廉颇曰：“我为赵【zhào】将，有攻城野战之大功，而蔺相如徒以口舌为劳，而位居【jū】我上【shàng】，且相如素贱【jiàn】人，吾羞，不忍为之下【xià】。”宣言【yán】曰：“我【wǒ】见【jiàn】相如，必辱之。”相如闻，不肯与会【huì】。相如每朝时，常【cháng】称病，不欲与廉颇争列。已而相如出，望见廉【lián】颇，相如引【yǐn】车避匿。于是舍人相【xiàng】与谏曰：“臣所以去亲戚【qī】而事君者，徒慕君【jun1】之【zhī】高【gāo】义也。今君【jun1】与【yǔ】廉【lián】颇【pō】同列【liè】，廉君宣恶言而君畏匿之，恐惧殊甚，且庸人【rén】尚【shàng】羞之，况于将相【xiàng】乎【hū】！臣等不肖，请辞去。”蔺相如固止之，曰：“公之【zhī】视廉将军孰与秦王【wáng】？”曰【yuē】：“不若也。”相【xiàng】如曰：“夫以秦王之威，而相如廷叱【chì】之【zhī】，辱【rǔ】其群臣，相如虽驽【nú】，独【dú】畏廉将军哉？顾【gù】吾【wú】念之，强秦之所以【yǐ】不【bú】敢加兵于赵【zhào】者，徒【tú】以吾两人在也。今两虎共斗，其势不俱生。吾所【suǒ】以【yǐ】为此者，以【yǐ】先【xiān】国家之急而后私仇也【yě】。”廉【lián】颇闻【wén】之，肉【ròu】袒负荆【jīng】，因宾客至蔺相如门谢罪。曰：“鄙贱【jiàn】之人，不知将军【jun1】宽之至此也。”卒相【xiàng】与欢【huān】，为【wéi】刎颈之交。

译文【wén】：　　渑池会结束以后回到赵国，由于蔺相如功劳大【dà】，被封为上【shàng】卿，官位在廉颇之上。廉颇说【shuō】：“作为赵国的将军，我有攻【gōng】战城池作【zuò】战旷野的大功劳【láo】，而蔺【lìn】相如【rú】只不过靠能【néng】说【shuō】会【huì】道立了点功，可是他的【de】地位却在【zài】我之上，况且蔺相如本来【lái】就出身卑【bēi】贱，我感到羞耻，无法容忍在他【tā】的下面。”并且扬言说：“我遇见蔺相如，一定【dìng】要羞辱【rǔ】他【tā】一番。”蔺相如听【tīng】到这话后，不愿意和廉颇【pō】相会。每到【dào】上朝时，蔺相【xiàng】如常常声称【chēng】有病，不愿和廉颇去争位次的先后。没过多久，蔺【lìn】相如外出【chū】，远远看到廉颇【pō】，蔺相如【rú】就【jiù】掉转车子【zǐ】回避。于是【shì】蔺相【xiàng】如的门客就【jiù】一起来向蔺相【xiàng】如抗议说【shuō】：“我【wǒ】们之【zhī】所以【yǐ】离开【kāi】亲人来【lái】侍奉您【nín】，是仰慕【mù】您【nín】高【gāo】尚的节义呀。如今您与【yǔ】廉【lián】颇官【guān】位相同，廉颇传【chuán】出坏话，而【ér】您却【què】害怕躲避【bì】着他，胆怯得也太过【guò】分了，一般【bān】人尚且感到【dào】羞耻，更何况是身为将相的人呢！我们【men】这【zhè】些【xiē】人没【méi】有出息，请让我们辞去吧！”蔺相【xiàng】如坚决地挽留他们，说：“诸位认为廉将军和秦王相比谁更厉【lì】害？”众人都说：“廉将军比【bǐ】不【bú】上【shàng】秦王。”蔺相如说：“以秦王的【de】威势【shì】，而我尚敢在朝廷上呵【hē】斥他，羞辱他的【de】群臣【chén】，我【wǒ】蔺相如【rú】虽然无能，难道会害怕廉将【jiāng】军吗！但【dàn】是我想到【dào】，强大的秦国之所以不敢对赵【zhào】国用【yòng】兵，就是因为有我们两人在呀。如今我【wǒ】们【men】俩相【xiàng】斗，就如同【tóng】两【liǎng】猛虎争斗【dòu】一般【bān】，势必不能同时生【shēng】存。我所以这样忍让，就【jiù】是将国家的【de】危【wēi】难放在【zài】前【qián】面，而将个人的私怨搁在后面罢了！”廉颇听【tīng】说了这些【xiē】话，就脱去上【shàng】衣，露出上身，背着荆鞭，由宾客引领，来到蔺相如的门前请罪，他说：“我这个粗野【yě】卑贱的人【rén】，想不到将【jiāng】军的胸怀如此宽大【dà】啊【ā】！”二人终于相互【hù】交欢和好，成【chéng】了【le】生死与共的【de】好友【yǒu】。

注【zhù】释：　　右【yòu】：上【shàng】。古人以【yǐ】右为尊。相如【rú】素贱【jiàn】人：指蔺相如这个人做【zuò】过太监的家臣【chén】，向【xiàng】来微贱。素，素来，向【xiàng】来。争【zhēng】列：争位次的高下。引车避匿：将车子调转躲避。舍【shě】人：指蔺相如的门客【kè】。相与：一【yī】起，共同。孰【shú】与秦王：与秦王相比怎么【me】样？孰【shú】与，与……相比。孰，谁【shuí】，哪一个。驽【nú】：愚笨，拙劣【liè】。负荆【jīng】：背着荆条，表示【shì】愿受鞭打。因：通过【guò】。将军：当时的上卿兼职将相，所以廉颇【pō】这样称呼蔺相【xiàng】如【rú】。刎（wěn）颈之交：指能【néng】够共患难、同生死的朋友。刎颈，杀头。刎【wěn】，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