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塞山怀古

　　这首诗是刘禹锡于【yú】公元【yuán】824年（唐【táng】穆宗长庆四年）所作。是年【nián】，刘【liú】禹锡由夔州（治今重【chóng】庆奉节）刺【cì】史调任和州（治今安徽和县）刺史【shǐ】，在沿江东下赴【fù】任的【de】途【tú】中，经西塞山时【shí】，触景生情，抚今追昔【xī】，写【xiě】下了这首【shǒu】感【gǎn】叹历史兴亡的诗。

　　西塞山，在今湖【hú】北省【shěng】黄石市东面的长【zhǎng】江边上。岚横秋塞【sāi】，山锁洪流，形势【shì】险峻。是六朝有名的军事要塞。公元【yuán】280年（西【xī】晋太康元【yuán】年【nián】），晋武帝司马【mǎ】炎命王濬率【lǜ】领以【yǐ】高大的战船【chuán】“楼【lóu】船”组成的西晋水【shuǐ】军，顺江【jiāng】而下，讨伐东吴。诗人便以【yǐ】这件史事为题，开头写“楼【lóu】船下益州”，“金陵王气”便黯然消失。益州【zhōu】金陵，相距遥【yáo】遥，一“下”即“收”，表明速度之快。两字【zì】对【duì】举就渲染出【chū】一方是势如破竹，一方则是闻风丧胆，强弱悬殊【shū】，高下立判【pàn】。第二【èr】联便顺势而下【xià】，直【zhí】写【xiě】战事【shì】及其结【jié】果。东【dōng】吴的亡国【guó】之君孙皓，凭【píng】借长江天险【xiǎn】，并在江中暗置铁锥，再加【jiā】以千寻铁链【liàn】横锁【suǒ】江面，自以为是万全之计，谁知王濬用【yòng】大筏数十，冲走铁锥【zhuī】，以火炬烧毁铁链【liàn】，结果顺流【liú】鼓【gǔ】棹【zhào】，径造三山【shān】，直取金【jīn】陵【líng】。“皓乃备亡国之礼，……造于垒门”（《晋【jìn】书·王濬传》）。第【dì】二联就是形象【xiàng】地概括了这一段【duàn】历史。

　　诗的前四句，洗炼、紧凑，在【zài】对比之中【zhōng】写【xiě】出了双方的强弱，进攻的路【lù】线，攻守【shǒu】的方式，战争【zhēng】的结局。它【tā】只【zhī】用【yòng】第一句诗写西晋水军出发【fā】，下【xià】面就单【dān】写东吴：在战争【zhēng】开始的反【fǎn】映，苦心【xīn】经营的工事【shì】被【bèi】毁【huǐ】，直到举旗投降【jiàng】，步步紧逼，一气直下。人们不仅看到了失【shī】败者的形象，也看【kàn】到了胜【shèng】利者的那【nà】种摧枯拉朽的【de】气势。可【kě】谓虚实【shí】相间，胜败相形，巧【qiǎo】于安排。

　　诗人在剪裁上颇具功【gōng】力。他从众多的史事中【zhōng】单【dān】选西【xī】晋【jìn】灭吴一事，这是耐人寻味的，因【yīn】为【wéi】东吴【wú】是六朝的【de】头，它又有颇为“新颖”的防御【yù】工【gōng】事，竟【jìng】然覆灭了。照理【lǐ】后人应引以【yǐ】为鉴，其【qí】实不然。所以写吴的【de】灭【miè】亡，不【bú】仅揭示【shì】了当时【shí】吴王的昏【hūn】聩无能，更表现了那些后来者的愚蠢，也反映【yìng】了国家【jiā】的统一是历史的必然。其次【cì】，诗人写晋吴之战，重【chóng】点是写吴，而【ér】写吴又着重点【diǎn】出【chū】那种虚妄的【de】精神支柱“王【wáng】气”、天【tiān】然的地形、千【qiān】寻的铁链，皆不足恃【shì】。这就从反面阐发了一个深刻的思想，那【nà】就是“兴废由【yóu】人事，山川空地形【xíng】”（刘禹【yǔ】锡《金陵怀古》）。可见如此【cǐ】剪裁，就【jiù】在于它能完满地表【biǎo】现【xiàn】其主题【tí】思【sī】想。

　　清代屈复认【rèn】为此诗【shī】第五句甚妙。不过应该指出，若是【shì】没有前四句【jù】丰【fēng】富的内容和深刻的思想，第五句是难【nán】以收到如此言简意赅的效【xiào】果。第【dì】六句【jù】“山形【xíng】依旧枕寒流”，山形，指西塞山；寒流，指长江，“寒”字【zì】和结句【jù】的【de】“秋”字【zì】相照【zhào】应。诗到这里【lǐ】才【cái】点到西【xī】塞山，但是前【qián】面【miàn】所写并【bìng】没有离题。因为西塞山之所以成为有名的军事要塞，之【zhī】所以在它的身边演【yǎn】出过那【nà】些有声【shēng】有色载入史册的“活剧”，就是以南北【běi】分裂【liè】、南朝政权存在为条件的。因此前面放【fàng】眼【yǎn】六朝【cháo】的兴亡，正【zhèng】是为【wéi】了【le】从一个广阔的历【lì】史背景中引出西塞山，从而【ér】大大开拓【tuò】了诗的境界。诗人不去描【miáo】绘眼前西塞山如何奇伟【wěi】竦【sǒng】峭，而是突出“依【yī】旧”二字，亦是颇有讲【jiǎng】究的【de】。山川【chuān】“依旧【jiù】”，就更显得人事之【zhī】变化，六朝之短促，不仅如此，它【tā】还表现出一个“江山【shān】不管兴【xìng】亡恨，一任斜阳伴客愁”（包佶《再过金陵》）的意境。这些又【yòu】从另一【yī】个角度【dù】对上【shàng】一句的“伤”字作了【le】补充【chōng】。

　　第七句宕【dàng】开【kāi】一笔，直写“今逢”之世，第八句【jù】说往【wǎng】日【rì】的军【jun1】事堡垒，如【rú】今已荒废在一片秋风芦荻之中。这残破荒凉的遗迹，便是六朝覆【fù】灭的【de】见【jiàn】证，便是分裂【liè】失败的【de】象征，也【yě】是“今逢四海为家日”、江山一统的结果。怀【huái】古慨今【jīn】，收【shōu】束了【le】全诗。全诗借古讽【fěng】今，沉郁感伤，但【dàn】繁简得【dé】当，直点【diǎn】现实。

　　刘【liú】禹锡的这首诗，寓【yù】深刻【kè】的思想【xiǎng】于纵横开阖【hé】、酣畅流利的风调之中【zhōng】，诗人好【hǎo】像是在客观地叙述往事，描绘古迹，其实【shí】并【bìng】非如此，刘禹锡在这【zhè】首诗中，把【bǎ】嘲弄的锋【fēng】芒指向在历【lì】史上曾【céng】经【jīng】占据一方【fāng】、但终于覆灭【miè】的统治者，这正是对重新抬头的割【gē】据势【shì】力的迎头【tóu】一【yī】击。当然，“万户千【qiān】门成野草，只缘一曲《后庭花【huā】》”（刘禹锡《金【jīn】陵五【wǔ】题·台城》），这个【gè】六朝覆灭的教训，对于当时骄侈腐败的唐王朝来说，也是一【yī】面很【hěn】好的【de】镜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