满江红·饯郑衡州厚卿席上再赋

　　这是【shì】一首【shǒu】别开生面的饯行词【cí】。郑厚【hòu】卿要到衡州赴任，作【zuò】者设宴饯别，席【xí】间先作了一首《水【shuǐ】调歌【gē】头》，然【rán】而【ér】意犹未尽，于【yú】是又作了这首【shǒu】《满江红》，所以题目中有“再赋”二字。

　　上片开头以劝阻的【de】口气写道：“莫折荼蘼！”好像有【yǒu】谁要折。而且一折就【jiù】会立【lì】刻产生严重的后果似的，起笔惊人。荼蘼【mí】是在春【chūn】末开的花，故珍惜【xī】春天的人【rén】。往往发出“开到荼【tú】蘼花事了”的慨叹，作者【zhě】一【yī】开口便【biàn】劝人【rén】“莫折荼蘼”，其目的正【zhèng】是【shì】要“留住”最后“一分春色”。企图以“莫折【shé】荼蘼【mí】”留住“春色”，自然是痴【chī】心【xīn】妄想。然而【ér】心愈痴情愈真，也愈具有感人肺腑的艺术魅力。这一句未明写送人，实【shí】则【zé】点出送人的季节已是暮春，接着又以“还记得”领起【qǐ】，追溯“青【qīng】梅【méi】如【rú】豆，共伊【yī】同摘【zhāi】”的往事。“青【qīng】梅如豆”乃是“春半”之【zhī】时【shí】的景物。再写“看花”，以【yǐ】“少日”的“醉【zuì】梦”，对比“而今”的“醒【xǐng】眼”。“而今”以“醒眼【yǎn】”看花，花【huā】却【què】“笑我头如雪”，让人【rén】可“恨【hèn】”。

　　下片写物换星移，“榆荚阵【zhèn】，菖【chāng】蒲【pú】叶。时节换，繁华【huá】歇”。“花”与“柳”也都“老”了，自然不再【zài】“笑我”，但不用说“我”也更加老了【le】，那又该“恨”谁，“算怎禁风雨，怎禁鹈【tí】鸠！”在同【tóng】摘青梅的往事之后，是榆钱纷落、菖蒲吐叶，时【shí】节不断【duàn】变【biàn】换，繁华都歇，只剩下几朵“荼【tú】蘼”的今时！即【jí】使“莫折”，但风雨阵【zhèn】阵，鹈鸠【jiū】声声，那“一分春色”也是留不住【zhù】的。“鹈鸠”在初夏鸣【míng】。鹈鸠一【yī】叫，说明春天已经【jīng】归去【qù】，百花的【de】芬芳【fāng】也就停止了。因【yīn】此这种鸟在【zài】诗词中就【jiù】常【cháng】被用来表【biǎo】现【xiàn】岁月蹉跎【tuó】、年华虚度、众【zhòng】芳【fāng】衰歇、青【qīng】春迟暮的悲哀【āi】。作者在这里于“时节换。繁华歇”之后继之以“算怎禁风雨【yǔ】，怎【zěn】禁鹈鸠！”表现了对那仅存的【de】“一分春色【sè】”的无限担忧【yōu】。在章法上，与开头遥【yáo】相【xiàng】呼应。

　　“老冉冉兮花共柳，是栖【qī】栖【qī】者蜂【fēng】和蝶”两【liǎng】句，是工对，命意新警【jǐng】。“花”败“柳”老，“蜂”与“蝶”还忙【máng】忙碌碌，不【bú】肯安【ān】闲，有什么【me】用处呢？春秋末期，孔丘为兴【xìng】复【fù】周室奔走忙碌，有个叫微生【shēng】亩的【de】很不理【lǐ】解，问道：“丘何为是栖【qī】栖者【zhě】与？”作者【zhě】在【zài】这里把描述孔子的【de】词儿用到“蜂”“蝶”上，是寓有深意的。

　　上述描写都没有涉【shè】及饯别【bié】，到了结尾时，作者【zhě】突然【rán】笔锋【fēng】一转，写了“也不因【yīn】春去有闲愁，因离别【bié】”即【jí】戛然而止，给读者留下【xià】一系列的【de】悬念和【hé】疑问。

　　全词句【jù】句惊心动【dòng】魄，其奥秘【mì】在于句句【jù】意兼比兴。例如“莫折荼蘼，且留取、一分【fèn】春色”，写得是如此郑重，如此情深意切，令人想到除【chú】它本【běn】身的意义外，必另有所指。其他如“醒眼看【kàn】风月”、“怎禁【jìn】风【fēng】雨【yǔ】，怎禁【jìn】鹈鸩【zhèn】”以及“是【shì】栖【qī】栖者蜂和蝶”等等，也都【dōu】是这样的。随着“时节换，繁华歇【xiē】”，人的头发也已似雪一【yī】样的【de】白。洋溢【yì】在字里行间的似海深愁，分明【míng】是由“春去”引起的，却偏偏【piān】说与“春去【qù】”无关；都只是“因离别【bié】”，却【què】又偏偏在“愁”前着一“闲”字【zì】，显得【dé】无关紧要。这就不能【néng】不发【fā】人深省。联【lián】系【xì】作者生平，他生【shēng】于乱【luàn】世，力主抗金，由于投【tóu】降派把【bǎ】持朝【cháo】政，遭到百般打【dǎ】击【jī】。这首词把“春去”与“离【lí】别【bié】”绾合起来，触景生【shēng】情【qíng】，比兴并用，国【guó】家的现状与前【qián】途，个人的希【xī】望与失望，俱见于言【yán】外。“闲愁”云云，实际是说此“愁”无人理解，尽管“愁【chóu】”也是徒【tú】然。愤激之情，出以平淡，却内【nèi】涵深【shēn】广，远远超出了送【sòng】别的范【fàn】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