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阳台·送陈君衡被召

　　作者一向【xiàng】热爱宋【sòng】朝【cháo】，宋【sòng】亡以后【hòu】坚隐不仕，因此这首词较【jiào】一【yī】般的【de】送别诗词而言，在感情上自有一【yī】番特色。开头三句【jù】写陈【chén】君【jun1】衡【héng】被召，临行时车马【mǎ】旌旗繁【fán】多。“宝带”二【èr】句【jù】则隐含对陈氏屈仕【shì】元朝的【de】不满【mǎn】之辞。“秦关”三句写路途迢【tiáo】迢。“纵英游”三句推想陈【chén】氏此去定豪纵携妓【jì】。下阕开头三句【jù】仍就【jiù】送别【bié】意【yì】替对方设想那边景象，表现出关切之情。“投老残年”以下【xià】转写【xiě】自己【jǐ】暮年【nián】的寂【jì】寞。结尾三句写【xiě】对君衡的怀念。此词对君衡“被召”的【de】态度肯昧【mèi】隐晦，既有关切，又有婉讽，表现了前朝文人的复杂心态。语言朴【pǔ】实无【wú】华，词意比【bǐ】较苍【cāng】凉。

　　上阕以写送别的场景为主，与一般【bān】的【de】送别诗词【cí】似并无二致【zhì】。起【qǐ】首三句“照【zhào】野旌旗，朝天【tiān】车马，平沙万里天低。”作【zuò】者用【yòng】豪放笔【bǐ】法勾画出一幅威武鲜明的郊野送【sòng】行的【de】场面。只见旌旗飘飘【piāo】，光照原野，车马辘【lù】辘，浩浩荡荡。这样【yàng】威武【wǔ】雄壮的画面，衬以广【guǎng】阔的原野作背【bèi】景，活脱脱【tuō】一幅令人振奋的图【tú】画，给人以充分的遐【xiá】想。

　　接下【xià】去这首词的主角陈君衡，出现在这幅画卷中。作【zuò】者只用“宝带金章，尊前茸帽风欹【yī】”两句【jù】人物便栩【xǔ】栩如生，跃然纸上。“宝带金章【zhāng】”，表明了人物【wù】的【de】身【shēn】份，同时暗示此行的【de】缘【yuán】由：“尊前”，酒尊之【zhī】前。唐诗人马戴《赠友人边【biān】游回【huí】》有“尊【zūn】前语尽北风起，秋【qiū】色萧【xiāo】条胡雁来【lái】”句。“茸帽风欹”，头【tóu】上戴的【de】皮帽【mào】被郊野的【de】风【fēng】吹得略略倾斜，一个“欹”字，极【jí】为传【chuán】神地勾画出人【rén】物的神气。欹【yī】即侧帽，典出【chū】《北史·独孤信【xìn】传》：“信在秦【qín】州，尝【cháng】因猎【liè】，日【rì】暮【mù】，驰马入城，其帽微侧，诘旦而【ér】吏人有戴帽者【zhě】咸慕信而侧帽焉【yān】。”词用此典，极【jí】为【wéi】贴【tiē】切，而【ér】有【yǒu】微意。君衡之应蒙元之召【zhào】，与慕信而侧帽【mào】的胡风，正【zhèng】相一致。这一用典【diǎn】，实【shí】不同于一般泛用。作【zuò】者由此想到友人北上要经过的【de】路途和友【yǒu】人【rén】走【zǒu】后的作为。“秦关【guān】汴水经行【háng】地，想登临、都付新诗。纵英游，叠鼓清【qīng】笳【jiā】，骏马名姬【jī】。”一路之【zhī】上，登秦关临汴水，吟诗作【zuò】赋。秦关，应泛指沿途之山，中国【guó】习【xí】又【yòu】称秦。汴水，流经北宋都【dōu】城东京（今开【kāi】封）的一条河【hé】鼓声【shēng】阵阵，胡笳清脆；乘骏马，携名姬，纵情游乐。

　　上【shàng】阕对送别场景的【de】铺陈及【jí】对别后情景的【de】想象，看似与【yǔ】一般的送别诗词类似，但提及北宋旧地“秦关汴水”作者委婉【wǎn】地透【tòu】露出对故国【guó】的念和山河依旧、人事已非的感【gǎn】叹【tàn】，而用笔极为含蓄。

　　下阕主要抒发了作者对友人远去的【de】伤感和对【duì】友人出仕【shì】新【xīn】朝的担心与不【bú】满等【děng】复【fù】杂的【de】心【xīn】情。头一句“酒酣应【yīng】对【duì】燕【yàn】山雪，正冰【bīng】河月冻，晓陇云飞”，进一步设想友人【rén】远去北国的情景。“酒酣”，指【zhǐ】朝【cháo】廷召宴，作者想【xiǎng】象友人彼【bǐ】时彼【bǐ】地应是【shì】燕山雪飘的【de】冰天雪地的影象，连月亮都仿佛冻住了似的，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辉【huī】。“冰河【hé】月【yuè】冻【dòng】”，造语【yǔ】甚新，意境颇佳。这阴冷影象【xiàng】与上阕【què】热烈欢快的情调形成鲜明的对照，为下面【miàn】的感【gǎn】叹铺垫了【le】气【qì】氛。接着，作【zuò】者将【jiāng】笔锋一转：“投老残年【nián】，江南谁念方回。”意为【wéi】：我已是【shì】风烛【zhú】残年，不愿【yuàn】为【wéi】新朝用而隐【yǐn】居江南，又有谁能【néng】常常【cháng】记起【qǐ】我【wǒ】呢？方【fāng】回，贺铸的字，他的《青玉案》有“试问闲愁都几【jǐ】许？一川烟【yān】草，满城风絮，梅子黄时雨”句，十分有名。黄庭坚【jiān】曾说：“解道江南断肠句，世间唯有【yǒu】贺方回【huí】。”作者身在江南，又有一腔愁【chóu】怨，故以贺铸自比。这两句词不仅包含年老力衰的【de】伤感，友人离去的伤情，还【hái】有国家沦亡的伤痛。“东风【fēng】渐绿西【xī】湖岸【àn】，雁【yàn】已还，人未【wèi】南【nán】归”，北方【fāng】冰雪尚【shàng】未消融的时候，春风已【yǐ】经吹【chuī】绿了江【jiāng】南，大雁已【yǐ】经飞回了，可【kě】是友人还没有回来。王安石有【yǒu】“春风又绿江南岸”句，此处周密化用之想到此处，不禁叹息道：“最关情，折尽梅【méi】花，难寄【jì】相思。”盛弘之《荆【jīng】州记》载：陆凯曾从江南将梅花寄【jì】到长安送给他的好【hǎo】友范晔，并曾诗说：“折梅逢【féng】驿使，寄与陇【lǒng】头【tóu】人。江南无所有，聊【liáo】赠一枝春【chūn】。”周密这两句亦用此【cǐ】意，意【yì】思是【shì】说【shuō】：我【wǒ】的相思之情即使折尽【jìn】梅花【huā】也【yě】难以表达【dá】。

　　从字面看【kàn】来，表现了作者对友人【rén】极为真挚【zhì】恳切【qiē】的怀念之情。但如果深入【rù】体味，就不难悟出，这里还有着更深【shēn】刻的寓意，那就是作者担心友人到了【le】北方，有【yǒu】了高官厚禄，忘怀【huái】自【zì】己，忘怀【huái】故国。这【zhè】就不【bú】仅表达了身【shēn】为遗民的惨淡心情，而【ér】且含【hán】蓄地透露出对友人仕元的不满。这首词【cí】在送别诗词中【zhōng】是颇具特色【sè】的。写【xiě】送别而【ér】通篇贯穿着深切【qiē】感人的故国【guó】之思，作者既写眼前实景，也写想象中的虚【xū】景，虚实相合【hé】，深沉宛转地【dì】表达了作者【zhě】复杂【zá】难言的思想感情。其中【zhōng】既【jì】有送别友人的不舍【shě】和伤感，又有对【duì】其屈身仕元的不【bú】满【mǎn】，还有对南宋灭亡的怅恨【hèn】。正是这【zhè】种【zhǒng】复【fù】杂的【de】心理，使得这首词没【méi】有像一【yī】般送别词那【nà】样【yàng】只刻画离愁别绪【xù】当然【rán】也没有【yǒu】对友【yǒu】人的【de】明显指摘，而只有借描写送别情景、抒【shū】写相思离愁【chóu】，含蓄【xù】地表达自己的思【sī】想感情。